徐洋:“好久没见哥了,欸,你知道他最近忙什么不,我也是才听说——”
游辞:“……”
徐洋低头拨拉着奶茶杯上的封膜:“我妈跟我说,他家好像请了个住家护工。有几次在电梯口撞上,也不知道是谁生病了。”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瞬间把脑里所有的喧嚣都摁进水底。
游辞没作声。眼前的玻璃反着街道上的倒影,树影、路人、自行车,还有他自己。
过去一个月,几乎每天都在猜——他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早上应该在公司,回邮件?喝冰美式?可能在听电话。
中午大概随便应付个饭局,晚上可能去见客户,或者在会议室里熬到凌晨。
他总是在忙,不忙的话——大概会在夜里飙他那辆大黑。
实在忍得辛苦,游辞就会偷偷点进对方的账号,却什么都没看到——没有更新,没有动态,没有任何公开的蛛丝马迹。
只有那张头像,还是从前的。点开,关掉,再点开。
最后,想他了,游辞就点开他的账号——早就删掉了,看着他账号的页面,看着那张看烂的头像,发呆。
但是这些都和亲耳听到他的消息不同。
海啸吞噬了游辞,他全身被冷水呛透了,呆呆地构想那个画面:
陌生的护工穿着统一的灰蓝制服,每天早上拎着保温桶进门,或者晚饭时间买好药、换好鞋,有条不紊地走进那个他想过无数次、却走不进的楼里。
就这样,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
谁在生病?
他?他母亲?父亲?
是不是……每天夜里撑着发烧没让任何人知道?是不是一边处理公司烂摊子,一边在家里生病?
想了那么多种可能,每一个都绕不过“闻岸潮”三个字,每一个都叫人喘不过气。可这些念头他一个也没问出口。
他怕徐洋说下去,也怕她不说。
徐洋全然没发觉游辞的僵硬,嘟囔着“太甜了”,将奶茶扔进垃圾桶,拍拍手,“不过也可能搞错了。我前两天刚在国贸那边碰见哥,走路带风,电话开着免提,看起来挺精神的。”
细节。要命的细节。
游辞眼前已经呈现出这幅画面,那个人具体的样子,另一场海啸来了——
“但他没看到我,也没打招呼。说不定就是家里来了个钟点工?她不是说是住家的吗?”
“不知道哥到底在忙什么,盛子昂比咱们懂,”徐洋说,“不过他去东南亚谈合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偶尔还怪想他的。”
说着,她滑动手机页面,“对了,最近那个悬疑片你看了吗?我超想找人一起看……”
她的声音像潮水退去后的一片空地,空白、寂静,只剩下耳膜深处的回音。
这场海啸卷来的是一种近乎可耻的期待。
就像游辞压不下的那些幻觉——也可能是直觉,他总觉得一切还没有结束,总觉得,还会再遇到。
他压抑不住地去幻想:如果闻岸潮刚好出现呢?如果他站在某个角落,隔着人群,恰巧看到自己此刻的一言一行?
这念头已经成了种顽疾。
游辞每天都在表演。
假装认真工作,假装对电影感兴趣,假装在无事发生的日子里还有力气维持日常。每一次低头回消息,每一次故作正常的笑,每一个与人交流的假意热情,都是做给那个不会出现的人看的。
好像要是不这样,所有日常与平淡,就都没有意思、没有意义了。
这天回去,他却觉得很累。
于是敷衍地给后爸发了条信息,说这周末不回去了,工作太忙。他是真的累,每天都在演戏,觉得自己太有病。
累,却戒不掉。
半夜被回忆惊醒,梦到闻岸潮带着他回公寓楼下,醒来竟然傻乎乎跑到窗口看着空荡的街道,心里想,是不是刚刚有摩托车的引擎声?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浑浑噩噩找到手机,发现后爸回了句“好好休息”,又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第二天一早,游辞还是赶了火车回家。
路上没有告诉后爸,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和往常一样,满脑子都是闻岸潮。没关系,想就想吧。如今,无可奈何,也累了。
他闭上眼睛。
到了家门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后爸一见他就笑:“哎,不是说今天不过来吗?我们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