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直到车上,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还是准备出发的时候,游辞感觉到闻岸潮看自己几次,最后对方开了口,很斟酌:“你怎么了?”
游辞说:“累了。”
说这话时,也没看闻岸潮。
余光瞥见闻岸潮没有动,也没有移开视线。游辞就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送我回去吧,谢谢。”
车开得很慢,游辞缓缓睁开眼睛,在流逝的风景里恍惚。
这手机,好像又要开始慢慢塞满关于对方的东西了。照片、消息、截图,语音、定位、共享备忘录,或者只是一段几秒的街拍。
风景一格格后退,带来倒带的旧片段。
最终,车来到公寓楼下。夜色浓得快化开。空气又闷又热,车刚停稳,闻岸潮就偏头看向他,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
游辞没看他,只说:“我的闹钟铃声是一首歌。”
闻岸潮:“嗯?”
“歌名是……《here with me》。”
“……”
游辞垂着眼睛,他猜他不记得那首歌了,没关系。都没有关系。他声音低下来,泄气般承认:“我手机里……设置了你的专属提示音。”
“你发消息我一听就知道,因为你总是加班,消息是半夜来的,就算我是第二天回复,但手机我从没设置过静音。因为我不想你知道我是刻意在等。”
他轻轻吸了口气:“有一次你发错了一张图给我,是一堆看不懂的项目数据,你说发错了,让我删掉。”
“我删了,但后来还是去了回收站看了好几次,又恢复了,明明看不懂。”
他低笑一下:“你的备注,知道是什么吗?是‘不许改备注’……我的输入法,打‘w’会冒出来你的名字,打‘g’会冒出哥哥……天气app的定位一直是你家,我没换过……还有一张步数截图,13890步。是那次我们在外面瞎走,没说几句话,但是回来我一直在看步数,把它截了图。”
“……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说:“太多、太多了,删不完,也删不干净,后来,我只能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了。”
闻岸潮静了一瞬,上来要拉他:“游辞。”
游辞转过头,眼圈微红,语气反而很平静:“因为——所有东西都和你有关。”
他声音忽然拔高,咬字变重:“所有!哪怕是个日历、一个图标,或者一个他妈的自动跳出来的备份提醒——都和你有关!”
游辞话音未落就打开车门,风一下灌进来。
他大步下车,脚步踉跄,都到家了——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必须离这个人远一点。
闻岸潮从驾驶席那边推门追出来,喊他的名字,声音越逼越近。
游辞不肯回头,越走越快,眼圈红得厉害,低着头一边往前冲,一边用力推开闻岸潮伸过来的手臂:
“我就像随身带着一个你的影子,删掉一个对话框都会看到你留下的垃圾!”
“每天都要被迫想起你——吃什么、喝什么、几点起床几点下班……”
“我他妈真是受够了!!!”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炸开,像撕裂嗓子的爆鸣,带着一种已经快要跪倒的疲惫,“谁要再开始,谁要再活成那样——”
“凭什么!?”
“凭什么结束是你决定,开始也是你决定!?”
“凭什么我就只能接受!?我就只能……只能站在原地被你一句话切断、被你一句话宣布死刑!!?”
他说不下去了,一边喘气一边挣开。
“手机恢复出厂设置那天……那个百分比跳得特别慢……我坐在那等它删干净,等了整整半个小时……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
下一秒,后背猛地被一只手拽住。
整个人被从背后生生扯进一个用力的拥抱里。
他踉跄一下,反射性挣扎,根本挣不开。闻岸潮从身后紧紧箍着他,游辞挣着、推着、喊着,情绪像决堤的水从喉咙里呛出来。而他几乎是压着他,把他的乱动牢牢困在怀里,再用手托住游辞的后脑勺,强硬地把他转过来,低头,贴上去。
没有技巧,不够温柔,一开始就是急促地,咬着唇角、撕扯着、压抑到发抖。
游辞想挣,又推不开。
闻岸潮搂得更紧,心跳重得像锤子,一遍又一遍吻他,把所有话都咬碎了送进去。
“对不起。我知道太轻,但是对不起。”
他一边说,一边抱着他往怀里收,把人箍紧了再紧。不知道到底说了多少遍对不起。
直到游辞累了,平静下来。
闻岸潮把额头贴在游辞的发顶上,呼吸绵长,语气终于从刺耳的哑,变得低沉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