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每一件事,使她向自己靠近,也是收紧了她脖子上的绳索。 排在他们前面看呼吸科的多是生病的小孩,脆弱不堪,被父母抱起来哄着,说抽完了血就奖励棒棒糖。 周倾托着腮,想起她弟弟。周源小时候来医院也会把周晋恺和苏荃急死,看诊结束也都会象征性买点小零食,哄一哄,像骡子前面挂着的胡萝卜。 那个小朋友终顺利完成抽血,但哭得也很凶,明明很小的事,年轻的父母心疼得要命,一个抱着,一个帮忙摁棉球,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的手被人捏住,一根一本手指地捋过,很轻的力度,掐住虎口的位置。见她笑脸转阴,他问:“你关节疼吗?或者头疼吗?” “热热的,舒服吧?”周倾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在想什么?” 周倾总是觉得磨搓手指的动作太涩情了,尤其是指缝,如同撬开牡蛎壳,见其肉。 突然想到有一年他也在发烧,但他们刚吵完架急着打复合炮,她毫无察觉,只是觉得他身体温度比正常人高,做起来太舒服了。 还笑称它是烧火棍。 他没提,事后周倾自己品出来的,觉得他的脾气有时候好到不可思议,这么能包容她,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过会儿,周倾看见他的眼神变得鄙夷,就知道两人想到同一件事了,便各自转开。 终于叫到周倾的号,医生给她检查了皮肤,她脖子后面已经起了红色的小疹子,给开了血常规检查。 结果出来就是普通的病毒性感染,医生说可能就是太累了导致免疫力下降。开了点药,让她多休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最好这两天待在家里别出门,现在换季。三天后要是还烧就再来看,不烧就不用来了。 从医院出来,常境已经把他的车开过来停在路边了,在夜里打着双闪。 “回家吧。”他抬手去开车门。 周倾顿住脚步,莫名其妙地问:“你着急我,是想和我上床吗?”她发烧了,不可能和他做那种事。 “我不是你。”梁淙回她,然后拉开了车门,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半推半抱进去,“没那么饥渴。”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常境坐在前面嚼口香糖,只听见了个“渴”字,以为谁要喝水,便从前面拿出一支纯净水,“这里有,谁要喝?” 没人理会他,也没人接。 “……” 常境有点郁闷,晚上接到梁淙的电话,让他去RB公司楼下去开他的车,然后再开来医院,要大费一番周折。 常境知道梁淙不是个矫情的人,陪他去出差,烟油腌渍入味的出租车他一样没怨言,就说开自己的车来吧。但梁淙不同意,好像他车多脏似的,不配接大小姐。 “去哪?”常境问。 “我那。”梁淙回答。 “送我回家。”周倾报了一个地址,“谢谢。” 常境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以为他们是吵架了,但梁淙的手放在周倾的腿上,两人十指相扣…… “这么晚了,要不就去梁淙那吧?”常境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存在车里,但是躺车底也的确没办法开车, 梁淙退一步:“按她说的。” * 周一妈妈出差,只有王姨带周源在家,周倾不能夜不归宿。 她到家时一老一小早就睡了,她勉强脱掉了外衣换上睡衣,便躺进了床里。 中间药效发挥四小时的作用,她感觉舒服了点,到凌晨又难受起来,但睡得太死醒不过来,不止关节痛,皮肤摩擦衣服都会产生痛感。 身体上的疼痛,导致她的每一场梦都是噩梦。 十几岁出国,爸妈送她到机场,叮嘱她落地打电话回来,在陈老师家要乖。周倾也答应地好好的,可是飞机一起飞她就嚎啕大哭,因为已经开始想家。 在寄宿的家里也很难熬,陈老师对她很严厉,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 上人,你爸妈送你出来不是为了逃避国内学习压力的,你应该更努力。可她才十五六岁,心智还没有成熟,根本无法抵御在陌生文化里的不适应。 又梦到她和梁淙最后一次分手,说好彻底分开。可是第二天她依然回到了他们曾经一起住的房子里,他已经搬走,连一条领带都没有留下。那一瞬间的屈辱、愤怒、还有不舍涌上心头,她被恐惧笼罩,感觉被抛弃,她要疯了。他凭什么比她先走出来?凭什么?周倾好恨他,发誓再见面一定要捅死他。 她忍住了思念,告诉自己不许再幼稚,也不要强求。终于走出失恋,又收到爸爸生病的消息,爸爸离世,倾虹厂要被卖掉了……生活处在漫长的雨季里。 周倾当然是乐观开朗的,她从小衣食无忧,父母竭尽所能爱她,为她撑伞,遮避狂风暴雨。可依然避免不了她在独自往前奔跑过程中,一场又一场的濛濛细雨,淋在她的衣衫上,长久地潮湿着。 别人告诉她这就是成长。当你了解了生活的真相,并且依然热爱它,就说明你长大了。 天光微微亮,周倾醒了,听见门外周源上学迟到的急促声,埋怨王姨怎么不喊他。王姨说校车还没来,不着急。周源又说想让姐姐送他去学校。王姨不同意,说姐姐很晚回来得补觉。 周倾躺在床上猜,肯定是周源的作业没写完,他急着去补,才要早点起来的。 她在心里嘲笑周源。 睡衣早就湿透了,但起不来床,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有一双深似寒潭的眼睛在注视她,还有一只略带糙感的手在摸着她的脸,让周倾想到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认为那是王姨的手,但睁开眼看见了她梦里要捅死的人,活得好好地坐在站在她窗前。 “你在对着我吊唁吗?”周倾带着梦里的怒气,张嘴就喷,“省省吧,我肯定死在你后头。” “可以。”他点了下头。 梁淙弯腰,半蹲在她床前,温暖的手再次抚摸她的眼角,那里有一道淡淡的暗光,是眼泪干涸的痕迹,“你哭了吗?” “你发梦了吗,我怎么会哭?”周倾下意识也去抹自己的眼角。 “昨晚睡得好吗?”梁淙坐在她床沿,察觉她淌汗了,揭开她胸前的被子,让热气发散出去,指尖又去触摸她的头发和皮肤,粘腻微凉,像跑了八百米一样汗湿的。“状态比昨晚好点了。”他擅自评价道:“要不要起来洗个澡,吃点东西?” 周倾才想起来重点,“你怎么在这?” 说起来,这件事最尴尬的是王姨。 王姨在打扫卫生,知道周倾还没起床,以为她是太累了想偷个懒,就没有叫她。 一大早,这个年轻男人就登门了,说来看周倾。 “看倾倾?”干什么? 王姨疑惑的时候,对方已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