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知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蒯通再问。
除了议和还能有什么,总不能是劝降韩信。等等,议和不去找刘邦,找韩信做甚?一段被她遗忘的历史渐渐浮现在脑海。
蒯通见时机已到,说道:“但今天下局势,权在大王一念之间。向汉则汉王胜,向楚则项王胜。”
“然通以为与其受制于人,不若自己主宰命运。倘若大王能够节制刘项纷争,锄强扶弱,分封天下,恩感诸侯,那么天下君王必相携赴齐朝见大王。届时大王威名远扬,肩比周武。”
阴嫚看向蒯通的眼神变得幽深。没想到蒯通竟然试图倒行逆施,颠覆大一统。此等隐患,当除。
蒯通并没注意到危险的到来,仍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阴嫚:“公主与大将军关系笃深,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大王落入‘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吗?”
阴嫚愣怔片刻。
蒯通欲乘胜追击,却被突然出现的韩信打断:“先生您逾越了。”言语中有很重的警告意味。
即使看不到韩信的脸,阴嫚也知道他在生气。
蒯通见自己弄巧成拙,很识趣地离开了。
楼上又一次恢复到原本安静的状态,白雪黑瓦,一节冰挂挂在屋檐上,让阴嫚想起了兰池宫里的水晶帘。
韩信虽是背对着她,但她能看到他鬓角的汗珠,听到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
他看起来很着急,阴嫚看着气喘吁吁的韩信心道,难不成是害怕我知道了这些向刘邦告密?想到这,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韩信若是这样的人,蒯通就不必大费周折了。
北风吹过,让细密的雪粒拍在脸上,令人的理智恢复了几分。
“公主——”
“齐王可要到我那坐坐?”
两人同时对彼此说道。
阴嫚歪着头:“齐王要说什么?”
韩信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就去我那坐坐吧。说起来,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聊天了。”阴嫚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将韩信拉走了。
回去后,阴嫚拿出自己煮茶的家伙什。不过这一次她又往炒干的茶叶里加了一罐牛奶,在炭火的加热下,浓郁的奶香味萦绕在室内。
她取出茶具,将奶茶倒入茶盏,推给韩信:“尝尝吧。”
韩信盯着奶茶问道:“这是……”
“奶茶。”阴嫚抿了口热茶,奶茶醇厚的口感让她想起了儿时最开心的事就是有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喝。
韩信见状端起茶盏喝了起来,暖流顺着食道流到了胃里,不一会儿冰凉的四肢便热了起来。积压在心头的情绪好像也随着寒气消失,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齐王心情好一点了吗?”
“嗯?”
“不是齐王说的吗?吃饱了心情就会好一点。”阴嫚微微一笑。
韩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公主还记得信的胡话。”
自从上次坦诚布公后,两人就像是忘记了修武夜谈的不愉快,又一次亲近起来。
阴嫚撑着脸颊对韩信说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你我。所以齐王想说什么都可以。”
韩信与阴嫚对视了许久,终于塌下肩膀,泄气道:“公主好像总是能猜到信在想什么。”
阴嫚笑而不语。
韩信:“虽然不知道蒯通跟公主说了些什么,但信想公主已经猜到了吧。”
“大概。”阴嫚放下茶盏,“齐王是怎么想的?”
“事已至此,信也不知道了。”韩信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戳着茶盏,像极了现代为作业苦恼的学生。
“信之所愿,不过为王,建不世之功尔。少一分不可,多一分不取。可蒯通所言亦不假。自古以来人心多欲而难测,勾践文种,常山成安,先例种种,犹在眼前,信确有顾虑。”
阴嫚蜷缩食指,心情复杂。作为天下局的纵棋人,她当打消韩信的顾虑,并把他引向死路;可作为阴嫚个人来说,她希望韩信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名为理智与情感的两头野兽以心为战场,扭打撕咬在一起,将心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她想,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封建王朝。
“可是信又想,信蒙汉王信任,得以成今日。若无汉王,何来今日之韩信?既然嫌隙生于猜忌,那信就去打消猜忌。”韩信的眼睛越发明亮,“若说君臣之间都是有善始无善终,信是不信的。武王周公,桓公管子,难道不是君臣典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