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说无巧不成书,白晨的朋友才过来没多久呢,寨子里又来人了,王晓霞和武装部两位战士亲自送了一群戴着眼睛文质彬彬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人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来的都是熟人,白露把人迎进来问王晓霞。
“嗨,别提了,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说,这批人是下放过来的,上头交代了必须把人送到木家堡来,也不知道他们的罪恶了谁,不过不管得罪谁,那些人的算盘可打错了。我们这边实在没办法推,领导让我跟你们说多担待一些,通电的事情,他们会帮忙协调,尽量让木家堡通上电。”
屋子里都是熟人,王晓霞也放得开,说着就弯起了嘴角,木家堡今年发展得轰轰烈烈的,但只是在姚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出名,省军区那边是不能主动宣传的,这几个老教授是北边来的,估计那边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以为木家堡还是以前那个又穷又闭塞的穷山沟呢,指着把人送过来。
“大部分是大学教授,有几个还是军校的,两个是红色资本家。教授中有对夫妻,男的叫周允之,45岁,女的叫林蕴蓁,42岁,两口子都是搞建筑的,出国留过学那种,正是你能用得上的人手。这几天我也帮你探过了这些人的性子,人都还行,没有那种事头子。”
王晓霞其实挺不好意思的,她能升值这么快和木家堡有很大关系,加上和白露关系又好,这忽然送了这么一帮人过来实在不好意思。毕竟除了这对夫妻,其他人不是超过五十的老人就是跟着来照顾他们的小孩子,都不是能干活的。更别提这些人的身份还敏感,总之,不是白露喜欢的人才。所以才推销这对用得上的,又说了通电的事。
白露看着眼前小干事愧疚的神情,自然也明白,就木家堡眼下和姚县政府的关系,如果不是对方没办法,不会把人送过来。
“我先说好,人来了木家堡,怎么管理是我们的事情。木家堡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来了都是干活的,我可不想把这里变成今天开大会明天搞批丨斗的场所,到时候我这个制药厂厂长先被人斗倒了,不如趁早把这厂子关门。”
“这个你放心。”这个保证王晓霞还是能给的,木家堡的特殊地位在这里,不管是县里和省里都不会来这里搞事情。再说了,就算真的有那脑子不清楚的,这一来一回走七八天的路程也足够打消他们的疑虑。就算打消不了,王晓霞也能在这些人之前把消息送进来。
白露招待了王晓霞他们一餐,又带着人去制药厂,可怜几匹大骡子每次来的时候轻轻松松,回去了身上都塞得满满当当,驮的是政府和县城附近几个大队的货。想它们也是县政府的专属坐骑,吃国家饭的骡啊,除了这个女人谁敢这么对它们。呜呜呜,木家堡太可怕了,骡子们不想来了。
下午木月回来,两人便一起去看这批下放的教授,老人加上孩子有18个,白露便单独指了一处院子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收拾,这会儿老人们已经整理好了行李,正坐在院子里聊天。见两人过来,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位老人站起来,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精神却很好,声音
也洪亮:“白露同志,我这里有一封信给你。”
白露好奇的接过来拆开,熟悉字迹印入眼前。
“露露,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收到这封信,但如果你收到了,我一定不在你身边,抱歉,我的职业决定我无法时刻陪着你.....还记得之间我跟你说建造疗养院的私心吗?刘猛老师是我在军校时的教官,对我有恩情,他儿媳妇是苏国人,很可能受牵连,如果有一天他们拿着信去找你,还请你和姐姐待我照顾一二.......”
看着看着,白露一张脸爆红,这个二愣子,人在这里的时候不是挺害羞的吗?在信里什么都敢写,想你这种话是能写在由别人递交的信件里的吗?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白露连忙把信收起来。
“月儿,这是阿阳在学校时候的老师,他们过来是阿阳的主意。刘老师,这位是薛承曦同志的姐姐木月同志,目前木家堡大队的主事人。”
“阿阳写的信?他说啥了,到地方了没有?有没有人欺负他?”木月着急。
“这信是他在木家堡写了递出去给刘老师的,信上就说了刘老师他们的情况。”要死啊,幸亏早早收起来,要是被木月给抢过去,她还不得社死一把。
“这样啊,那刘老师你们就先在这里住着吧,你们是阿阳的老师,那就是自家人,我一会儿给你们送点粮食过来。我们这儿跟外头不一样,不搞那些运动,只要你们好好的待着不惹事,谁敢找你们麻烦我抽他。”
木月这匪气十足的话惹得老人们笑起来,心里也踏实多了。
“别看我们年纪大,但是我们还能下地干活,绝对不吃白食。”刘猛立马表态,他儿媳没了,儿子不愿意离婚也跟着走了,就带着一堆孙儿过来,大的15,小的才13,但也能干活。他愿意接受学生的好意是因为薛承曦说这里山高路远,没人盯着找麻烦,但不能让学生家属养着他们,那他成啥人了,老伙计们也是不愿意的。
“啊,王晓霞没跟你们说吗?我们木家堡没地种啊。不过你们想干活的话,就让白露给你们安排吧,寨子里有些轻巧活计是给老人家和小孩子做的。”
木月说话的时候,白露正在看几人的资料,18个人里,只有八个人是属于下放的,其他都是孩子。65岁的刘猛、62岁的李保国、58岁的何成功是军校教官,都是被家属牵连的。周允之林蕴蓁夫妻是大学教授,建筑系的。几人里唯一的胖子邓坤是哲学系的,剩下两个是一对兄弟,赵安康52岁、赵安达49岁,这两人是红色资本家。
“眼下制药厂这边不缺人手,砖瓦厂那边由各大队的人在干活,不过各位可以去河边跟知青们淘沙,有力气的挖沙子背沙子背石头,年纪大的和孩子可以筛沙子捡鹅卵石。咱们要赶在这个冬天把疗养院建好,开春了可就没空了。”
本来是建起来给这些教授来养老的疗养院成了教授们干活的地方,这事情谁也没想到,估计薛承曦也没想到会这么戏剧化吧。谁能想到运动会越来越厉害,波及面越来越广呢,薛承曦的未雨绸缪救了老教授们一回。
“是要盖房子吗?有没有规划,我们也许可以帮忙。”林蕴蓁听了眼睛一亮,自从进了木家堡,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房子,这些房子建造得非常有特色。
“晚点我把图纸送过来给两位老师看看。”对方主动,白露当然开心。
但她没想到,两位教授给她的惊喜不止这一个,第二天一早木雄急匆匆来找她,说是刚来的两位老师去了砖窑厂,说要对烧砖的泥进行改造。
白露去听了一会儿,也听不懂,总之就是周教授说往粘土里加一种岩石的粉末会让砖头的牢固性更好,恰好这附近都是那种岩石,白露便由着他们折腾去了。毕竟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至于成不成的,到时候烧出来一炉子看看就晓得了。
第一批改造后的泥砖做好进行晾晒的时候,木匠大师傅们终于到了木家堡。
盖房子是大事,尤其还是这种新式的房子,白露把两位教授、大师傅、银花、廖杰几人叫过来开了一个会议,除了让大家互相熟识之外,也是要讨论一下施工中可能遇见的情况。
“这两位是东市大学建筑系的周老师和林老师,他们是专门搞建筑的,看了咱们得图纸之后,周教授和林教授提出了几点意见,我和木月觉得不错,几位大师傅先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白露先把改过的设计图发现去,大师傅们拿过图纸仔细看,发现主体没有什么影响,调整过的地方在调整后确实更利于施工。他们都是直性子。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当场就问了,周老师夫妻也是好性子,说得清清楚楚,一群搞技术的竟然当场就聊起来,气氛非常和谐。
白露悬着的心落下来,她其实一直在担心两位教授和木匠们处不拢,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没想到两位老师是真的有水平,对木匠活熟悉得很,各种榫卯结构名词信手拈来,老哥大兄弟的叫着,半点没有文人的清高之气。白露心里高兴,一个团队,最重要的便是和谐,尤其是管理层,上面的人心不齐,下面的人也会跟着斗起来,团队早晚得散。
几个大师傅里,木多的辈分最大,说话最管用。他们出身木家堡,白露又救了平安,对疗养院的事情很上心,周老师夫妻呢,他们属于来避难的,木家堡好了他们才能好,所以大家都盼着早日把疗养院盖好,这就是很好的合作基础。
“银花负责调度村民,廖杰负责调度知青,后天开工之前,你们必须掌握一份名单,按日期来排出每天能过来上工的人,不管是工地上干杂活的小工,还是负责木料石料的,每天有哪些人来上工要做到心里有数,不能让师父们等着料子找不到人。要劳烦大师傅们让手下的徒弟统计好第二天需要的料子情况交给他们两人,让他们安排人提前安排好。”
白露安排好负责人,其他的事情她就不管了。如今她主要的事情还是鲁明月杨正玉两人,在治病之余,白露还要教两个徒弟,给孩子们上大课,用黑玉草和其他交易系统里兑换的药材制作药丸。如此忙碌了大半个月,杨正玉的第一阶段疗程结束的时候,鲁明月的三哥急急忙忙到了木家堡。
“我大哥找了当初在家属院的所有同僚问了一圈,奇怪的事情只有一件,我大哥的前对象找过明月,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我嫂子说就是从那天之后,明月的情绪就不对劲,每天在家里忙活个不停,一刻都不闲着。他们当时不知道有人找过明月,以为是因为那个男的情绪不好,也没多注意。”
“问出来她们两个说了些没有?”
“没有,那位女同志前些年嫁人陪丈夫到边疆去了,不知道具体在哪个部队。”
白露整理了一下鲁三哥的话,鲁大哥年轻的时候一表人才,功勋卓越。当时他领导有位独生女,长得天生丽质,在文工团做领舞,两人经人介绍后很快坠入爱河,感情非常好。但随着越来越了解,两人之间的争端就出现了,女方发现鲁大哥不管送什么礼物给她,都会给妹妹买一份,平时聊天嘴里也离不开妹妹,恰逢一次女方去找他,听见他劝说一个有家庭矛盾的战友说,父母兄弟才是自己最亲的人,不能为了老婆伤害最亲的人,还把自己结婚以后会寄一半津贴回去给家里,以后也会照管侄子这些打算都说了。
女方躲在后面越听越生气,觉得鲁大哥不爱她,两人大吵一回分手了。
这真是,白露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站在鲁家这边吧,好像没错,鲁大哥在参军之前也是上了私塾的。如今这种年代都是一家人供养一两个。但人家女方也没做错什么啊,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养一大家子。大部分女人应该都接受不了在丈夫心里,小姑子比自己重要吧。这种事情说不清谁对谁错,只能说两人不适合,分了也好。女方最后来找鲁明月估计是气不过,但她没想到鲁明月当时的情绪不对劲,直接导致了鲁明月的精神崩溃。
白露觉得她大致猜到了鲁明月崩溃的原因,她被那个男的pua了那么久,不管家人如何劝说都不听,甚至怀疑起了大哥二哥要拿她联姻。在这个时候,她得知哥哥曾经为了她放弃了爱情和更好的前程。这种认知会让她彻底怀疑自我自我厌弃。
在这种情况下,家人对她越好,她会越愧疚,觉得自己是罪人。她会不断的想起那些渣男贬低她的话并且得到认同,她的愧疚情绪发生了转移,在此之前她觉得自己太差劲配不上渣男,而在此之后,她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家人。
所以她在鲁大哥家里会不停的干活,回家后会听话嫁人。在结婚时,白露猜测鲁明月的嫁妆应该十分丰厚。
“当时小妹的名声被那家渣滓败坏了,爸妈为了让小妹婆家看重她,和我们商量后把大哥二哥寄回来的钱都拿出来给小妹做了嫁妆,我们几个哥哥还凑了一些。”鲁三哥说了一个数额,这钱别说在农村,在城里都能娶好几个媳妇了。
“这笔嫁妆是最后的导火索,她的愧疚达到了顶点,并且她知道这笔钱退不回去,这才是她自杀的原因,她可能觉得她死了你们就会把钱拿回去,她也不用拖累你们。”
“她是我们的妹妹,我们对她好是天经地义的,她要愧疚什么啊!”鲁三哥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一个大男人痛哭起来。
在云省,像鲁大哥这样万事家人第一的被叫做巴家男,哥哥是巴家男,妹妹是恋爱脑,都走了极端,最后才酿出了这么个悲剧。既然知道了心结,接下来的治疗就轻松多了。白露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赶鸭子上架的给鲁明月做了一次心理疏导,鲁明月的第一阶段治疗终于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