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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春山 第97节(2 / 2)

安惟演眉毛抖了抖,没有说话,沉着浑浊的眼目望她。

“待初九,舍妹戚婉儿将入宫探望姨母,我亦会与之同行——去见安贵妃一面。”

“她肯见你?”安惟演皱眉问。

“安贵妃如今失了安家这棵大树荫蔽,圣意又如颈上利斧、悬而未决,怕是再细的稻草,她也会死死攥住。”

戚白商审度问:“外王父不想我去见她?”

安惟演摇头叹息:“你不必试我,安萱也没有对你母亲下手的胆量。”

“……人是会变的。”

戚白商缓缓转身,声清而冷。

“就像我母亲从未料到,将她弃如敝履的,会是曾经最疼爱她的父亲。”

“——”

安惟演脸上剧烈地一抖,忍不住回头。

他张了张口,嗓子却像灌了铅,哑得说不出话。

重新戴上斗篷帽子的女子背影翩然,如凌霜踏雪,不曾有丝毫的迟疑与停留。

她不曾回头。

就像十五年前那个含泪决然离开安家的他最疼爱的女儿的背影——

“来日,无论太傅是问斩还是流放,我会代我母亲,送你最后一程。”

“……”

牢门重新关上,被人从外面落了锁。

安惟演神容枯槁地坐在地上,望着天窗外寥落的秋色。

冬雪依稀要来了。

他叹了声,腰背慢慢佝偻下去。

只是在低到最后一瞬,他忽地身形一震,惊骇得睁大了眼,起身便神容狰狞地扑向牢门。

“不能去——”

“夭夭、你绝不能入宫啊!!”

-

十月初九。

天寒,黑云压城,风啸如鼓。

琅园海河楼的二楼内,门窗皆闭,灯火晦暗,唯有珠帘外的玉璧前点起了莹莹火烛宫灯。

微弱的烛火投过珠帘,映在最里面床榻前拢束起的幔帐上。

倏地。

一只筋骨分明、冷白修长的手猛地攥住了幔帐。青筋从他屈折的指背间绽起,覆着薄薄汗意,直没入榻里那人白色中衣袖下。

昨夜伤痛难忍,谢清晏捱到了晨光初泻时,才昏沉沉地睡过去。

不意外地,他又落入那个梦魇里。

只是这一次与从前不同。

梦里的最初,他像是回到了幼时那座宅院中,他喜欢骑在父亲背上,一边说着驾,一边拍着父亲的肩,叫他在院子里驮着他跑。

母亲就坐在一旁的亭子下,时而垂眸拾掇那些晒作香料的干花,时而抬眼,含笑又温柔地唤他父亲慢些,别摔着他。

谢清晏听见父亲唤他“琅儿”,笑声爽朗又爱重。

他低头,想去看清驮着他的父亲的模样。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父亲都没有抬过头,那张面容藏在春日柔和的光里,模糊又陌生。

直到一双温柔的手覆过他眉眼。

‘母亲?’

梦中的谢清晏欢喜地拨开,转过身。

却见温柔含笑的母亲的脸,像是正在被炽烈的火烧灼、融化——

血肉混着涕泪向下淌。

从血肉间露出森白的骨与焦黑的眼眶,仿佛属于母亲、又像重叠上另一个人,面前如恶鬼般的白骨掐着他的脖颈,用力到狰狞又战栗——

‘是你……是你!’

‘最该死的人是你啊……!’

‘要不是你,我的父兄满门都不会死,要不是你,我的儿子也不会死——’

‘最该死的人是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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