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长女离去的噩耗后,爱德华兹夫妇第一时间赶去了侯爵府,去和斯诺怀特侯爵哭诉,说玛利亚生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福兰特做妻子,如今女儿牺牲,希望侯爵能够看在爱德华兹家族对瑞诺卡忠心耿耿的份上,让玛利亚以福兰特未婚妻的身份,葬在斯诺怀特家族的陵园中。
斯诺怀特侯爵对于玛利亚的牺牲很是动容,但是对爱德华兹夫妇说,这件事需要福兰特自己决定。
福兰特没有犹豫就表达了拒绝,而当爱德华兹夫妇话锋一转,开始尝试着提及“玛利亚的小妹妹可以代替玛利亚继续照顾您”时,他差一点就让愤怒和厌恶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们的女儿并不以照顾我为己任,”他在送客时冷冷地说道,“在她做出了这样伟大的牺牲后,你们却只想着用她的尸骨换取和斯诺怀特家族更深的连结——她在你们眼睛里是什么?你们的女儿,还是一个联姻的工具?”
而明天除了要检修雷池外,还会举行一个仪式。
莉莉安娜想要郑重安葬那个晚上所有为了保护地下防御设施而献出鲜血乃至生命的人们,无论他们生前是什么身份,她都决定以骑士的最高礼仪将他们安葬。
在这几个月抗击天空破洞的过程中,陆陆续续不断有人牺牲。这些人的尸骨有的被家人带回,有的甚至辨认不出完整的尸骨、只能混在一起安置。
不可能把已经入土为安的人挖出来再带上高原,莉莉安娜准备为所有人竖起一座石碑,把牺牲者的名字都深深地镌刻在上面。
深夜,莉莉安娜没有睡意,她行走在指挥中心的走廊里。
整个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如今这里的人都是两班倒,总有一半的人保持着清醒,所以哪怕是凌晨,走廊里也不断有人向她行礼。
“你该休息了,”看到书记官的办公室来灯火通明,她走过去,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科肯纳,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男人抬起了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陛下,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事情是做不完的,”莉莉安娜用一种坚决的口吻说道,“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现在去睡觉。”
沉默,两个人隔着房间对视了一会儿,莉莉安娜能听到男人在深呼吸,他最后说道:“请允许我最后核对一下石碑上的名单。”
莉莉安娜站在那里没有动,她决定亲自监视她的书记官下班,因为她知道,自从那个夜晚——当所有人出现在根据地的边缘,准备庆祝迁徙终于结束的人们却发现瞬移来的每一个人脚下都是血痕的时候,伊乐科肯纳就没有再睡觉。
男人的眼睛一直都盯着福兰特,因为福兰特怀里抱着玛利亚的尸身。他的目光和莉莉安娜在空中有极短的交汇,那双曾经充斥着虚假的柔情与爱意的眼睛里,在那一瞬间几乎是一片空白的虚焦,他好像就只是单纯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想,因为什么都想不到。
莉莉安娜不知道伊乐科肯纳对玛利亚的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开始是感觉到不安的。
因为她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很难说科肯纳是不是知道玛利亚曾经被大皇子伤害过,所以觉得她比首都其他贵族女子更好下手。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觉得,玛利亚已经今非昔比,她有足够的判断力和决策力,玛利亚的感情已经不需要旁人去干涉。
而之后科肯纳也始终没有对玛利亚真正采取过什么行动,玛利亚看起来也无知无觉,她应该最后也不知道,她临行前留在房间里的那只没有织完的杯垫,是被伊乐科肯纳以极快的速度拿走了。
而当站在这里,看到了男人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后,莉莉安娜才终于相信,他对玛利亚的好感——也许应该能称呼为爱意,是真实存在的,虽然在这件事上,她的相信与否,一点儿都不重要。
莉莉安娜没有和自己的书记官就这件事做交谈,她如今的平静是不得不维持的面具。
在人心浮动的当下,身为女皇,她已经失去了在众人面前放肆发泄情绪的资格,她是领袖,是道标,是象征,而她不能确定,现在提起玛利亚,她会不会说着说着突然掩面哭泣。
虽然没有人在她面前说,但莉莉安娜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休息那三个小时——哪怕少休息一个小时也好,也许那些人就不用流干所有的血,为身后的孩童去搏一个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