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扮完毕,转 眼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情,还左右顾盼着问道:“如何,我这般看过去,是不是和你们两个差不多,像个寻常婢子?” 黛螺和胭脂一起笑道:“那须得是天上神仙家,才用得上您这样的婢子。” 傅家的车夫得了指示,驾车去了朱雀街最热闹的安仁坊路口,停了下来。 傅棠梨下了车,带了胭脂去看灯,黛螺少了一件外衫,不好见人,便在车上等着。 街头人流如织,东风夜,有繁花千树,宝马香车自路边过,二八女娘卷帘以望,香气袭人,又有小郎君候在树下,翘首以待,各生欢喜。 各色娟绣流苏灯、皮影走马灯、万眼罗帛灯、福州白玉灯等等等等,挂在檐角下、房门口、树梢头,又有巨大的扎花灯山耸立在坊区中央,长安的街市仿佛坠入了琉璃世界,五光十色迷人眼。 傅棠梨和胭脂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胭脂到处张望:“我还听说今晚官府安排了施放烟火,在哪呢?” “在前头崇业坊,不急,早着呢,我们慢慢逛过去,差不多时候正好到那边。”傅棠梨看着路边的花灯,随口道。 她兴致勃勃,见到什么都觉得有趣,一路走着,买了提灯、折扇、香药、松子糖、玫瑰糕等各色玩意儿,一律都叫胭脂拿着。 东西越拿越多,渐渐地,胭脂觉得吃力起来,朝傅棠梨撒娇地抱怨:“娘子,歇歇吧,可沉了,我两只手都要抱不动了。” 傅棠梨闻言不禁莞尔,见前方有茶楼,正待与胭脂过去小坐片刻,突然眼角瞥到了一个身影,她“咦”了一声,收住了脚步。 胭脂一时不察,差点撞到傅棠梨的背上:“娘子怎么了?” 傅棠梨疑心是自己眼花,她蓦然回首,又望了一眼。 转角口,高树下,灯火阑珊的尽处,有个人站在那里。 他穿着灰色的旧道袍,隐没在廊檐的阴影下,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模糊而晦涩,连面容都无法窥见,但他的身量是那么高而挺拔,周遭皆是凡尘,唯他遗世而独立。 不消问、也不消说,傅棠梨一眼就认出了他。 无数人在此间来去,大抵一切看过去都是飘摇不定的。 只用一刹那的时间,他同样发现了她,看向这里。 灯火葳蕤,四目相对,中间有浮光掠影。 傅棠梨不紧不慢地穿过人流,走到他面前,她无论何时总是仪态端庄,街头遇故人,温雅地寒暄一二:“道长素居世外,缘何今日踏足人间?” 玄衍好像发出了一点笑声,但遮挡在面具之下,听过去显得格外低沉,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傅棠梨这才注意到,玄衍的身后还立着一个中年男子,服饰朴素,似市井百姓,但身形魁梧,气度高贵,又不同寻常,他看见了玄衍的示意,恭敬地躬下身,无声地退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玄衍拂了拂衣袖,语气淡然:“有俗人屡屡扰我清修,强邀我至此,不胜其烦,正欲归去。” 傅棠梨微微地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那不巧了,我在道长眼中亦是俗人一个,这会儿该远远地避开才是。” 玄衍生得太高了,她要仰起脸才好和他说话,这种姿势,让她不自觉地显露出一种温顺的妩媚,灯火落在她的眼眸里,似惊鸿照影,溅起春波。 或许是这尘世的夜色太过绚烂,叫人迷失,说不清、道不明,玄衍在心底慢慢地生出一种柔软的感觉,万家灯火,人间团圆,而她,恰恰就在眼前。 第20章 道长……很甜 他避开目光,不能再多看一眼,却鬼使神差一般,道了一句:“相逢不如偶遇,既如此,便同赏这元夜花灯去,大抵还是不错的。” 他言罢,矜持转过脸,负手而行,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道长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神态,但傅棠梨就是能从他的姿势和眼神中分辨出他的意思。 那是叫她跟上。 傅棠梨料想不到他竟有此雅兴,她微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吩咐胭脂自去茶楼坐着休息,她则拾起步子,跟上玄衍。 “这年节过得真快,仿佛昨日还是除夕,转眼就到元夜了。”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从容又优雅,不疾不徐,尾调上却带了一点婉转的意味,好听得很,“除夕时叫人送过去的点心,口味可还行?” 不太行。玄衍这么想着,却依旧淡定地应了一句:“尚可。” 傅棠梨神态自然,颔首道:“道长的平安符画得也尚可,我贴在房门口了,新春大吉,托您的福,祈愿今岁诸事平安顺遂。” 玄衍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在这满街花灯照影下,他的目光是温和的。 两个人慢慢走着,一前一后,离得不太近、也不太远,恪守礼仪,又有着微妙的融洽。 傅棠梨看着路边一盏盏漂亮的花灯,有时闲语两句,玄衍顶多应答一二字,或者只是一个“嗯”,而这街市热闹欢快,喧嚣之声不绝,如此就够了,不需有太多言语。 再多走两步,傅棠梨见街边有一小摊,一白发老叟在贩卖糖画,两个小童刚刚拿到新鲜的老虎和老鹰,十分开心,蹦蹦跳跳地从傅棠梨的身边跑过去了,撒下一串清脆的笑声,惹得她心里一阵痒痒。 自从回到长安后,她就不曾玩闹过了,这会儿被勾起了兴致,过去在糖画摊子上探头看了一圈。 老叟看过去年纪很大了,手艺却极好,架子上插着做好的凤凰、飞龙并公鸡等各类花色,尽皆精美,惟妙惟肖。 “老人家,您还能画些什么?”傅棠梨笑问道。 “只要小娘子喜欢,老头子我什么都能画。”老叟殷勤地回道。网?址?发?布?页?ī??????ω?ē?n???〇???5?????ō?? “什么都能画呀?”傅棠梨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许又存了一点捉弄的心思,她朝后面招了招手,“道长,劳烦您过来一下。” 玄衍走了过来。 他身形如青松,气势如山岳,高而宽硕,往那一站,阴影笼罩下来,几乎把小摊子全部遮住了。 老叟有些畏惧,说话的声音一下变得小了:“二位,要买我的糖画吗,看中哪个?” 傅棠梨客客气气地和玄衍商量:“寻常花色我都看腻味了,今儿想叫老人家给我画一个神仙,正好呢,您道骨仙风,端的就是神仙模样,照着您来画,可以吗?” 玄衍从鼻子里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冷哼,又像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站在那里没有动。 那大抵就是同意的。 傅棠梨便转而对老叟道:“如此,就劳烦老人家,按着这位道长的模样,给我画一个神仙。” 玄衍岿然不动,沉默地站在那里。元宵赏灯时节,街头亦有不少人带着各色花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