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许久,有侍从来,道:“殿下有请傅娘子。” 过了大半天,好似方才的怒气都消散去了,傅棠梨已经恢复了寻常的冷静姿态,她什么都没问,起身出去,婢女在身后簇拥跟着。 …… 侍从引路,不多时,到一江畔台 阁。 台阁临水,上覆琥珀瓦,下铺琉璃砖,中间十六柱,两壁敞开,全以水晶珠帘蔽之,似透非透,微风轻拂,有佩环玎珰之声。 上有紫檀束腰罗汉榻,中置方几,兽炉焚香,赵上钧倚坐其中,烟气袅袅绕于袖间,他的姿态闲散,神情清淡,如坐梅花树下。 傅棠梨未到近前,就停住了步子,保持着一个生疏的距离,抿着唇,还是不说话,如今面对着赵上钧,她确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赵上钧看着她,简单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他的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威压,容不得半点违逆。 傅棠梨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双手笼在袖中,腰肢挺得笔直,看过去从容平静,声音却是冷淡的:“道长有何吩咐?” 赵上钧面色不变,轻描淡写地道:“稍后有贵客来,你姑且一见,或有意外之喜。” “道长的贵客,与我何干?”傅棠梨面无表情地回道。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侍从在阶下拖长了调子,禀道:“太子殿下到。” 紧跟着,赵元嘉的声音传了进来:“皇叔。” 如同一记闷雷当头劈了下来。 傅棠梨猝不及防,一时间只觉得手脚发凉,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能让赵元嘉看到她在这儿,万万不能,她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仓皇四顾。 台阁宽敞,四方垂帘,空空荡荡,无处可避。 赵元嘉的脚步已经近了。 而就在此时,赵上钧朝着傅棠梨伸出了手,掌心向上,那是一种诱惑的姿态,他无声地望着她,挑了挑眉,带着似笑非笑神情,等待她自投罗网。 电光石火之间,傅棠梨来不及思索,一头扑入赵上钧的怀中,把脸紧紧地埋到他的胸口,不敢露出分毫。 侍从卷起水晶帘,赵元嘉进来,恰好看见此景,不由怔了一下,旋即笑道:“皇叔好雅兴。” 赵上钧搂住傅棠梨,轻轻地拍了拍:“贵客既至,胡不相迎?” 傅棠梨不敢吱声,拼命摇头。 轻盈而柔软的东西在蹭来蹭去的,令赵上钧的胸口有些发痒,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太子在此,怎能如此失礼呢?” 他这么说着,握住了她的腰肢,微微一动,那是一个微妙的举止,似乎想将她推开。 傅棠梨情急,抱住了赵上钧,躲藏在他的怀中,攀附着他,她心下狂跳,不敢、又或许是不愿出声哀求,从鼻子里发出了一点小小的声音,黏黏糊糊。 如同春日枝头鸟雀的嘤咛,撩过人的心尖尖。 赵元嘉站在那里,只能看见那个女子的背影,她的发髻像鸦青的云雾,梅子色的春裳掩映下,腰肢纤细,宛如约素,在赵上钧的手中,盈盈不堪一握。 春日煦暖,赵元嘉的手心出了一点汗。 赵上钧抬起了眼,对着赵元嘉一笑:“今日晴好,忽生兴致,邀你饮酒,可恨阿奴无状,令我不得起身迎客,见笑了。” 他素来威严而冷肃,鲜少在人前露出太多的表情,此时笑了起来,依旧带着几分锐利的意味,如同锋刃逼人。 赵元嘉迅速收敛了心神,把目光移开,不着痕迹地道:“夫美人者,宜娇宜嗔,方有意趣,岂曰见笑,皇叔无需客气。” 侍从恭敬地引着赵元嘉入座,案上摆放一坛酒,有绿衣小婢上前斟酒。 酒入白玉盏,黑如纯漆,浓郁若凝膏,两色分明。 赵上钧一手揽着怀中的女郎,一手举杯,声音平和,不过和赵元嘉说着家常一般:“此龙膏酒,乃胡商自乌弋山离国携来,口味颇独特,且试试。” 他言罢,先一饮而尽。 赵元嘉见状,跟着饮下。 那酒极烈,辛辣之味直冲脑门,转瞬又化为一股清气,散入五脏六腑,再一咂舌,口中回味甘甜,真乃一波三折。 赵元嘉没提防,险些被呛着,咳了两声,放下酒盏,赞了一声:“好酒!” 他看了赵上钧一眼,拍案笑道:“皇叔素来修行清静之道,克俭自持,今日却美人在怀、美酒在手,实在难得,孤早就劝过皇叔,人生得意需尽欢,何必辜负韶华,皇叔终于想通了,当真该浮三大白。” “言之有理。”赵上钧忽然低下头,温和地唤了一声,“梨花。” 他的声音很低,有点模糊,大抵只有她能听见。 傅棠梨一惊,身子颤了一下。 她和他几乎完全贴在一起,他是那么清冷的人,然而,他的身体是炙热的,熏得她脸上滚烫,雪都溶化了,白梅花的味道只留下一点点,而乌木的香气,苦涩悠长,沾染在她的发鬓间,将她包裹。 “既如此,你陪我喝一杯,可好?”他如是说道。 傅棠梨哪里敢,只能慌乱地继续摇头。 不可避免地又蹭了几下,像鸟雀的翅膀,拂过最坚硬的地方。 赵上钧发出一声轻叹,他用手指托住了傅棠梨的下颌,指腹摩挲着,好像笑了一下,声音微不可及:“怎么,不敢吗?就算醉了,你无非就是说些胡话骗我,有什么要紧的?” 手指触摸着肌肤,那种粗糙的感觉更加明显,男人的动作轻而缓慢,却带着强硬的力度,把她掌控在手中。 傅棠梨的脸上更烫了,不知是害羞的、还是恼火的,受过的委屈在此时此刻一下子全都翻了上来,她霎时气血上涌,不假思索,一低头,一张嘴,咬住了他的手。 特别用力地咬下去。他的手掌厚而结实,她卯足了劲,用牙齿狠狠地磨了两下,很快,她尝到了一股特别的滋味。 像是铁器从剑鞘中拔出,在春日的雨水里生了锈,潮湿而炙热。 赵上钧从鼻子里发出一点闷哼的声音,但听过去却带着一种愉悦的意味,他收回了手。 傅棠梨抬起眼睛,抿着嘴唇,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赵上钧和傅棠梨对视着,抬手,舔了一下伤口,他垂下眼眸,舌尖沾了一点血,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像是笑的神情,他的气度高贵清雅,却如同危险的野兽。 傅棠梨一窒。 他却将眼睛转走了,一只手依旧牢牢地抱着傅棠梨,略一偏头,若无其事地对赵元嘉道:“你看,她居然咬我。” 赵元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该说什么,只有笑了一下,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如此顽劣的女郎,我也不想留她,把她送给你,可好?”赵上钧突然这么说道。 赵元嘉措手不及,他摸不透赵上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