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了,终于有人赢了这一局!” “庄家的怕是要气死了,哈哈。” “出老千!可真不厚道啊!” 庄家面庞瞬间变得惨白,神色难看至极,他恶狠狠地盯着容栀,那眼神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若是让这小白脸赢走所有赌注,掌柜必定会将他的腿打断。 乐天赌坊并不是只有这一个牌桌,但这一桌的报酬实在诱人。若是赢了,就能得到庄家当前全部的赌注。 全部的赌注啊,那可是有黄金像、玉观音,随便一把都能买下沂州一处宅子。 谢沉舟状似随意地倚在她身侧,身体却结结实实地替容栀挡住了那些窥伺的目光。 他身量高,站在那儿就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罩住,铺天盖地的朱栾香涌来,容栀垂在身侧的小指微微勾了勾。 莫名的,原本那些紧张也被他隔绝在外,烟消云散了。赢下赌局虽是意料之外,但只达到目的,过程她不甚在意。 她淡然抬眸:“我不要你的赌注。” 人群中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庄家愣了一下,戒备不已:“郎君这是何意?”这一桌的珍珠玛瑙,足以让在座的每一个赌徒都垂涎三尺。 “若是方便,还请借一步说话。” 庄家疑惑地看了看容栀,犹豫片刻后,招手唤来小二,附在他耳边低声几句。 而后对容栀说道:“他会带您去见金掌柜,有什么要求,客官同金掌柜直说便是。” 她侧目觑了一眼谢沉舟,破天荒地问道:“一起?” 他眼底闪过明显的错愕,在她发问之前就抬起的脚步反而一顿。 面前少女笑得风轻云淡,袖中刺刀的刀柄抵住他的腰侧。他不由得心头一动,袖中藏着的玉佩叮当作响。 内堂与外间截然不同,熏笼里燃着淡香,精美的字画点缀其间,奢华又雅致。 “这位客官,”金掌柜上下打量了一圈容栀。身形单薄,构不成什么威胁。 倒是他身旁那个少年…金掌柜眼中闪过精明的光,笑道:“我乐天赌坊信誉为先,郎君是怕带不走那一桌赌注?”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打谜语,开门见山道:“我要见陇西商队的人。” “陇西商队?”金掌柜沉默片刻,神色莫测:“陇西商队就在内堂赌场。”他身后是一扇厚重的雕花屏风,屏风后的赌场专供达官贵人使用,私密性极强。 “不过,赌注必须是稀奇古怪的珍宝…郎君这珍珠,可就不太够看了。” 这珍珠无论放在大内还是塞外都是价值连城的。此次来寻陇西商队,她可是下足了血本。 那块令牌倒是挺稀奇古怪的。但若是冒然拿出来,是否会节外生枝也不好说。 她思虑再三,还是没能有个定夺。 “需要我帮忙吗?”谢沉舟目光从她衣袖移开,冷不丁道。他知道容栀有那块令牌,也知道她此刻想做什么。 但绝对不可以。 容栀挑眉,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他喉结滚了滚,而后伸向衣襟处,用力一扯,脖子上那根细绳应声而断。 是一枚花纹繁复的玉珏。上面的花纹…明明是三月,容栀却只觉全身冰冷,血液逆流。 同神秘人的令牌上如出一辙,是古撷文。 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 金掌柜片刻后去而复返,面上笑意不见,冷冷道:“陇西商队对它很感兴趣,请两位移步。” 纵然她心里有一肚子疑惑,也只能暂且按下。玉珏是谢沉舟的,他自然是要跟着一起面见陇西商队。 坐着听了三曲琵琶后,齐老三搂着个美人才姗姗来迟。 “小郎君怎么称呼啊?”他旁若无人地喝了口美人献来的酒,眼神迷离。 “在下……”她刚要答话,齐老三忽的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哎,我问得是小郎君,你个女人插什么嘴。” 谢沉舟扬唇,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一个侧身就把容栀严严实实护在了身后。而后才恢复那温和无害的模样,抱拳道:“在下江都谢氏。” 她心底一跳,愣怔不已。她穿的是男装,还贴了胡须。可是这间屋子除了那个舞女和她,再没有别的女子。 她的女扮男装就这样被齐老三一眼看穿了。惊起一身冷汗之余,心底也冷静了许多。 是她想岔了,谢沉舟都能认得出来乔装后的她,堂堂陇西商队首领,又怎会是酒囊饭袋。 她扯了扯谢沉舟的衣角,示意他不必担忧。而后向前几步,毫不畏惧地对上齐老三审视的目光,唇畔笑意淡淡:“齐首领好眼力。” “哼,”齐老三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她,反而朝谢沉舟阴恻恻一笑:“江都谢氏,怪不得刻有古撷文。” “此番得见齐首领,甚是有缘。玉赠有缘人。这块玉珏,还请您收下。”他言语间不卑不亢,又说得滴水不漏。 齐老三也不说可与不可,与美人一齐赏玩着手中玉珏。赏玩着赏玩着,玉珏被放到了美人的锁骨上。 直到那美人娇羞着脸往后躲,他才罢休。手一抬把玉珏收了起来。 “你说吧,”他眼神点了点容栀,道:“找我何事啊?” 容栀终于等到了机会,急忙诚恳道:“我乃明和药铺掌柜,希望同陇西商队合作,购得一味名为半夏的药材。” “明和药铺?”齐老三抬着头想了半天,“沂州有这名号吗?” 她微微汗颜,总不能说自己是明月县主,明和药铺背后是整个侯府。官商关系一直紧张又暧昧,陇西商队又是沂州外的势力。 倒是谢沉舟适时替她解围:“开在东门大街上,很是热闹,齐首领得空可以去看看。” “好端端的,我去药铺看什么!反正再热闹也敌不过江都的悬镜阁。那阵仗,饶是四世三公的谢氏,想瞧病也得排队。” 齐老三咂摸了一下嘴,越说越得劲,最后感叹道:“悬镜阁在陇西也有分店,真不知道背后是哪个世家在撑腰,哎……” 悬镜阁? 容栀听得云里雾里。似乎也略有耳闻,原来竟做得那么红火了。要是前世多去外面走动走动就好了,也不至于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 谢沉舟闻言,面上并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得温润,只是眼睫不自然地眨了又眨。而后假装欣赏起屏风,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半夏?什么怪名字,我没听说过,是蛊虫吗。蛊虫我们运不了,路上颠簸,之前漏了一车,一整个村子的人啊……”齐老三诡谲一笑,捏了靠在他身上的美人一把。 缓缓道:“全都死光了。真是倒霉。” 他嘴角的那怪笑如利刃般刺痛了容栀。 因运输不当而致使整个村子遭受灾难,或许上千条无辜性命在一夜之间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