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青吃了一惊,想要劝她,王十六摆摆手,走去山崖前。 天光是一下子落尽的,冬天的夜,来得很急。“阿潮,不要太勉强自己,那样太累了。”薛临抱着她,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说。 她从来都不是天分高的人,世上很多事对她来说都太不容易,她需要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跌倒再爬起来,撑不住的时候,总会看到薛临温存的眸光。 可是这一次,她偏要勉强。老天不给薛临公道,那么,她来给。 官道旁。 最后一丝天光落尽,使团离大道不远处的破庙歇脚,裴恕屏退从人,独自坐在半塌的偏殿中。 方才侍卫回报,王十六已经醒来,回了南山。 他总以为她还会继续纠缠,没想到,她竟然放手了。 这样也好。既然绝无可能,那么早些放手,也不至于闹到太难堪。南山是她旧居,靠近永年,黄靖也能照顾她,以她强势的性子,想必将来也不会过得太差。 “裴公,”王崇义站在殿门外,笑容和煦,“能进来吗?” 裴恕看着他,点了点头。 王崇义从门缝里挤进来,拽过边上的旧蒲团,盘膝坐下:“先前在南山时我就跟裴公说过,只盼着两家早日罢兵,万幸终于罢兵了!再想不到我竟有机会跟裴公一起进京面圣,我是个粗人,嘴笨得很,能不能求裴公在陛下面前,替我表明这番忠心?” 丧家之犬,现在着急着,给自己找个新主人。裴恕看着他,他还不知道吧?三个月前魏博军强攻肥乡,王崇义放纵部下烧杀劫掠,那些被害的百姓里,有一个,就是他唯一的妹妹,裴贞。 淡淡道:“左司马一片忠心,我自会向陛下禀明。” “裴公大恩大德,王崇义永世不忘!”王崇义原以为还需要花费许多唇舌,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惊喜着起身行礼,“以后裴公有什么差遣,兄弟万死不辞!” “好说。”裴恕颔首,“左司马在王焕身边多年,王焕做的那些不法之事,王焕与朝中哪些官员有来往,左司马想必最清楚,左司马愿不愿意站出来,指证王焕?” “这,”王崇义吃了一惊。和谈已成,朝廷虽然割让两城,但也算是扳回了一局,他以为这事就算完了,但裴恕这话,是要赶尽杀绝?他是王焕的先锋,头一个冲锋陷阵的,真要细究起来,难道跑得掉?忙道,“我义父多疑的很,一直防着我,很多事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定想办法替裴公打听打听。” “左司马不知道的话也无妨,”裴恕点点头,色冷淡,“想来还有别人知道。” 他起身离开,王崇义暗叫一声不好,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眼下王焕推他进京谢罪,摆明了是要夺兵权,或者还起了杀心,不管怎么样都该答应下来,过了眼前这关再说,难道还有别的选择?连忙追出去:“裴公等等!” 侍卫上前拦住,裴恕慢慢走进夜色。南山此时,也当入夜,上次她在薛演灵前跪了一夜,今夜她是否,也在灵前跪伏祈祷? 不过,从此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翌日。 车马驶出山道,王十六回望山上,默默告别,哥哥,我走了。等我做完了该做的事,立刻就回来,陪你。 “娘子,”先期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返回来,“裴使节昨日从平恩出发返回长安,王崇义同行。” 从平恩走,就是走河朔与东都的官道,再由崤函古道到长安。王十六吩咐道:“你沿官道去找,碰见了,即刻回来报我。” 侍卫拍马去了,王十六抬眼,看见周青欲言又止的脸。他不想她再见裴恕。 昨日那反反复复思量的疑问重又浮上心头,阿潮,王观潮,一样吗? 官道上。 裴恕催马快行,王崇义跟在身后,陪着笑脸:“昨晚上我想了整整一夜,凡是能想起来的都过了一遍,裴公要是有空的话,待会儿我给你细说说?” 裴恕并没有停,望着前方大道,淡淡说道:“等有空时,再说吧。” 看来昨天,惹恼了他,王崇义心里懊恼着。这几天明察暗访,终于将前因后果弄个明白,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洺水被围了那么多天,不消说,王焕肯定怀疑他是故意不救,所以借着进京谢罪,夺了他的兵权。 裴恕这招,实在阴险毒辣。王焕是个疑心极重的,闹到这地步,就绝不会再用他,魏博已经没有他的位置,就看这次进京,能不能找到出路了。 陪着笑忙又跟上:“我有一事,禀 报裴公,前任节度使田沣,是王焕下药毒杀。” 裴恕看他一眼:“可有证据?” “这个么,”王崇义顿了顿,证据当然有,他就是人证,就连田沣两个儿子也是他亲手杀的,但这么一交代,岂不是把自己绕进去了?“我再找找。” 所以,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裴恕忽地加上一鞭,青骢马一声长嘶,向着岔路口另一边奔去。 王崇义皱了皱眉,那是去肥乡的路,他去肥乡干什么? 第三天。 过午之后,依旧不见裴恕的踪影,王十六皱着眉:“停车。” 昨天今天,车子马不停蹄走了将近两百里路,南山距离长安比平恩近,就算裴恕骑马走得快,此时也该碰上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他的影子? 周青连忙上前询问:“娘子,怎么了?” “再去探探路,裴恕有可能没从官道走。”王十六道。 也许是临时有事,也许是防着她追上来吧。毕竟他,是那样厌弃她。 肥乡。 使团在城外十里停驻,县令刘复得到消息,率领部下官吏仓促迎出来,满脸都是惶恐:“宣抚使莅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宣抚使有何吩咐?”W?a?n?g?阯?发?布?页??????ū?ω???n?②????????.?c???M “我返京路过,顺道看看。”裴恕道。 顺道?王崇义跟在身后,百思不得其解,到肥乡要出官道,绕行上百里,算得上什么顺道?难道是来宰肥羊?可肥乡也不是什么富庶地方,上次他带兵攻城,七七八八加起来,也不过抢了几千贯财物。 刘复听他这么说,也猜不透他是要如何,慌张着令人设宴,又请进城歇息,裴恕抬手止住:“不必,我在附近随便走走,明府不必相陪。” 侍卫簇拥着他走了,王崇义被拦着不能跟上,眼睁睁看着他转过大道,往旁边的松树林里去了。 树林只是一小片,裴恕走到头,折向附近一座小山。 七月里王焕突袭洺州,第一个攻打的,便是肥乡。那时候裴贞刚刚到肥乡探望舅父,魏博兵一夜之间破城,烧杀抢掠,裴贞随着舅父一家逃难,在城外山上遇到乱兵,为保全名节,自尽身亡。 呼吸有片刻凝滞,裴恕抬眼,望着冷冷悬在空中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