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的黄芽菜、荠菜,还有几蹀蒸鱼、烧肉之类,密密麻麻摆了一桌。 裴恕盛了几个馄饨,放在她面前。不知道她喜欢吃哪个,便每样都只少少地夹一些,一样样都给她盛好。 愤怒平复,心里说不出是悔,还是更深的怒。端起燕窝舀了一匙,送到她嘴边:“吃吧。” 王十六咬着牙,不想碰,又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 她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吃饱了,才有力气逃。 慢慢吃了,没情没绪,尝不出什么滋味,却突然想起那天薛临递给她的水囊。囊中水结成了冰,晒了很久才化开一点,她到近午跟前才喝上,可那结了冰的水,比起这燕窝,好上百倍,千倍。 那时候,薛临并没有责怪她,一直到那天夜里他们在风雨亭歇下时,薛临还安排了岗哨,防备着裴恕追来。 薛临的行动,无一不能证明对她不曾责怪。那又是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啪,裴恕重重将碗拍在案上。 她又在想薛临了,他看得出她的恍神。 王十六回过神来,对上他压抑着狂风骤雨的凤眸。 那天夜里,薛临临走之前,她听见他叹息着唤了一声阿潮,她抬头看他,他凤眸低垂,全是对她的眷恋。 他们相识九年,相守九年,她太了解他,她不会弄错,直到那个时候,薛临都没打算放弃她。 一定有什么缘故,她必须弄清楚是什么缘故,她得去找他,她得逃。网?阯?发?b?u?Y?e?i????????ε?n???????????????ò?? 王十六拿起碗,低低唤了声:“裴恕。” 裴恕心里一跳,她向他凑近来。 第59章 成亲。” 王十六在明亮的天光中,细细看着裴恕。 他们两度肌肤相亲,比起世上其他人,都多一份隐秘的联系,她见过裴恕许多不为人知的面孔,她以为对他总还是了解的,但这些天他的行为,全然推翻了她从前的认知。 克己奉公如裴恕,竟会动用公权,抓捕她和薛临。 清冷守礼如裴恕,竟会在她耳边说出那样下流无耻的话。 他变了太多,她已经弄不清他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事,但她必须弄清楚,她还要去找薛临,她必须了解他,才能从他的天罗地网中逃脱。“你要带我去长安?” 裴恕在莫名的期待中,点了点头。 这些天以来,她头一次平静温和地与他说话,头一次不带着嫌恶和抗拒看他,她的眼睛很美,修长清晰的轮廓,眼梢微垂,带着点无辜的孩子气,黑眼珠很大,也是孩子气。 只有孩子才会这么纯粹,这么残忍,对自己所爱的全心全意,对自己不爱的,随意践踏。很不幸,他是那个不被爱的,他该怪她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脾气,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是那个被偏爱的,虽然这偏爱如今看来,让人倍感屈辱。 裴恕在反复的心绪中沉沉吸一口气,王十六直觉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松动,忙将那碗燕窝递过去:“你吃吧,你嘴唇干得都起皮了,这个滋润。” 裴恕怔忡之后,下意识地摸了下嘴唇,的确起皮了,微微有些刺手。她留意到这个,是不是因为方才吻她时,让她不舒服了?心尖蓦地一荡,在晦涩的情绪中摇头:“你吃吧。” “我不爱吃这个,甜腻腻的。”王十六推过燕窝,“回长安,做什么?” 裴恕到底接了。想她真是丝毫不知道委婉,她不爱吃,所以给他,他几时沦落到吃别人剩菜剩饭的地步?但因为是她,似乎也可以接受。 舀一匙吃了,果然偏于甜腻,下次该让厨房少放些糖。慢慢又舀一匙,方才她便是用这个银匙吃的,她这么给他用,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无意中流露的亲密。心尖一荡,垂着眼皮:“回长安,成亲。” 王十六咬咬唇,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我不嫁你。 最初她以为他娶她,是为了负责,他一直有些古板的。到后来,甚至一直到方才,她一点点确定他竟然爱她,那么执意娶她就不难理解了。没有谁愿意被所爱之人拒绝,她既然要逃,就不能激怒她。 裴恕紧紧捏着银匙,全神戒备。假如她再敢像从前那样决绝,说不嫁他。 但她并没有说那句话,她撕了一角蒸饼慢慢吃着,低声道:“我母亲的孝期还没过。” 裴恕放下银匙,刚刚尝到甜味的心境瞬间又冷下去:“假如我猜得没错,你母亲应该还活着。” 她刺杀王焕时说的那句话,她那么长时间不服丧,提起郑嘉之死也没什么伤心之意,他早该猜到了,郑嘉还活着,她后来戴孝,是为了薛临。 王十六吃了一惊,没料到他居然能猜到,转念一想,以他的机敏细致,找到这个答案也不是难事,只是眼下,又该用什么借口来推脱? 急切之间想不出来,捏着那角蒸饼只管揉过来,搓过去,他忽地伸手拿过:“莫要浪费粮食。” 王十六这才发现,那角饼已经被她揉成了面团,不成模样,他垂着眼,拿起来正要往嘴里送,王十六心里一跳,连忙去拿:“我吃。” 薛临常跟她说物力艰难,一粒米一颗粟都来之不易,她从小颠沛流离,也深知世道艰难,莫浪费粮食已经是深入骨髓的记忆,只是不曾想到,裴恕这样出身高贵的人,也会如此。 裴恕没松手,到底自己吃了,她局促着,咬了咬唇:“我不是有意。” 让他心里越发生出温情,他从前和她共食,她的确不曾这样过,他方才,太苛刻了些。“抱歉。” 抱歉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将那碗馄饨放到她面前:“吃这个吧,汤汤水水的,吃了能暖和些。” 王十六喝了口汤,鸡汤和猪骨打的底,放了焙过的海米,加了胡椒,适口的咸鲜味,他侧着身子看她,目光专注隐忍,让她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会是什么呢?王十六思忖着:“你要吃吗?” 裴恕摇头,朝食的种类多,为着不浪费,每样的分量都不大,一碗馄饨只六七个,他自然不会跟她抢。 王十六还是给他碗里夹了一个,又舀了些馄饨汤:“尝尝吧,很鲜。” 心里越来越热,裴恕沉默着,吃了一口。的确很鲜,比薛临给她的玫瑰馅儿元宵又如何?至少他此生,绝不会再吃什么玫瑰 馅的元宵。 外面有脚步声,侍卫们在轮岗吃饭,她忽地抬头看了一眼。 裴恕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但她很快低头,就着那碟黄芽菜,慢慢吃完了馄饨。 也许方才,她只是无心的举动,他简直有些草木皆兵了。裴恕夹了块烧肉放在她碗里:“吃点肉,天冷,只吃馄饨不顶饱。” 王十六闻到烧肉的浓香气,连日里没睡好,此时觉得油腻,便又夹还给他:“你吃吧,油腻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