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世上最好的婚礼。 迈步走向祠堂:“开祠堂。” 列祖列宗面前,他自去请罪,但婚事,一定会办。 管事一路小跑去开了祠堂门,多日不曾有人迹,满室清冷萧瑟的气味。 裴恕点燃灵前烛火,沉默着跪下。案上层层叠叠,无数灵位。列祖列祖在上,我即将与王观潮完婚,从此她就是我的妻子,裴氏的冢妇,若祖宗在天有灵,保佑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书房里。裴令昌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拍着桌子连声骂道:“逆子,逆子,我要去御前告你!” 心里却知道,自己拿他全没有办法,这个儿子从十来岁上就开始自己做主,这些年官职更是一升再升,他做阿耶的,紫宸殿上还要屈居儿子之后。也不可能真去告他忤逆,这可是重罪,裴家现在全靠他撑着,他完了,一家子都得跟着完。 “大人消消气,”陶氏给他拍背顺气,又给他倒水,“九郎想娶就娶吧,婚事早就定了,反悔也有损声誉,子嗣的事,总还可以纳妾。”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要是准备纳妾,又何必去跪祠堂!”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却立刻去跪祠堂,这个儿子早就拿定了主意,不要子嗣,这是向列祖列宗告罪去了。长安世家子弟,未成亲前房里都免不了有女人伺候,裴恕却从不好这一口,院里院外半个女子也没有,从前裴令昌总是自矜儿子品行高洁,此时却恼恨到了极点,“你去趟终南山,让他母亲来管教他,都是她养出来的好儿子!” 陶氏也只得答应,见他刷一下又站起来:“听说王存中要过来送嫁,不行,我得去找他一趟,王家休想把这烂摊子丢给我!” 三更漏下时,王十六辗转反侧,犹不曾睡着。 裴恕一直没有回来,只捎信让她吃了药早些睡。他走的时候让她等他,她还以为,他今夜会回来呢。 他从不失约的,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枕上淡淡的柏子香气,不知是他留下的,还是她自己的,王十六抱在怀里,春寒料峭着,听着打更的声音一下一下,遥遥传来。再有三天。假如到时候没能跑掉,她真的,要嫁给他吗? 嫁给他,会是什么情形?王十六想不出,抱着枕头,想得痴了。 裴府,祠堂。 门开了,裴恕抬头,杨元清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九郎。” “母亲。”裴恕连忙起身,明白是裴令昌让母亲过来做说客,上前扶住,“是父亲让你过来的?” 杨元清在烛火之下细细打量他:“你又瘦了。” 脸瘦了一圈,显出清癯的轮廓,他近来,一定很辛苦吧?千里奔波,劳心劳力,那桩婚事,那个唤作王观潮的女子,一定让他刻骨铭心,片刻无法放下吧。杨元清在蒲团上坐下,看着儿子沉默的脸:“九郎,你决定了?” “决定了。”裴恕低着头,心里涌起愧疚。 母亲半生不幸,独居深山,从前也曾想过,待成婚后有了孩子,时时送去母亲膝下尽孝,让母亲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双膝跪下:“母亲,儿子不孝……” 后面的话却不知怎么说才好,许久,杨元清摸摸他的头:“为母亲的,只盼着儿女能好,若你已经决定了,母亲相信你。” 裴恕抬头,许久,低低唤了声:“母亲。” “那个小娘子,她是什么样的人?”杨元清终是忍不住问道。网?址?发?B?u?页????????ω?ě?n???????②?⑤?????o?? 听说过很多关于她的事,却始终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素来端方沉稳的儿子,为她做出种种离经叛道之事。 她是什么样的人?裴恕沉默着。她很顽固,认准的事,怎么都不肯回头。她很任性,从前那么喜欢的东西,一个转念,便要丢弃。她很坚强,不管境况多么坏,总是用力活着,爱着,恨着。她又很脆弱,像春日的冰雪,他总害怕一个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从来才思敏捷,此时用尽所有词汇,却无法形容她的模样,许久:“她,很好。” 杨元清怔了下,随即又笑了,心中无限感慨。大约这就是情之所钟吧,世家儿女的婚姻,情爱从来都是最微不足道的因素,但若是当年裴令昌能对她有一分情,又岂会逼迫她自尽,使她母子分离,半生孤苦?若是当初有一分情,她可怜的女儿也不会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一旦遇险,立刻自尽了。 夫妻之情,可遇而不可求,那个王家小娘子是幸运的,儿子也是。但愿她不曾有的,女儿不曾有的,儿子能够圆满。轻声道:“我这几天就在城里,等吃了新妇敬的茶再走。” 裴恕心里一喜。回来时他便禀报过成亲之事,请母亲下山,杨元清道是方外之人,不想沾染俗世,不肯回来。没想到此时却答应了,如此,了无遗憾。“有劳母亲。” “起来吧,”杨元清扶起他,“我来时看见郭俭他们在收拾 新房,他们都是办外差的,这些事不行,这几天我在家里为你筹备,你忙你的吧。” 有她主持,自然是诸事圆满。裴恕带着笑,深深一揖:“儿子谢过母亲!” 翌日。 王十六夜里没睡好,起得便晚了,将近午时才吃了朝食,正对镜梳头,忽地听见外面有动静,隐约的,是裴恕的声音。 他回来了。王十六丢下梳子推窗一看,果然是裴恕,大步流星往里走,目光对上她的,展颜一笑。 春意不知什么时候遍染院落,阶下浅浅的春草,阶前青枝绿叶的牡丹,映着他紫衣玉冠,清朗的眉目,竟是如诗如画,让人心里蓦地一阵轻快。 王十六不由自主,也向着他一笑,这才看见他身后跟着两个人,王存中和锦新。 第70章 大婚 茶已经添过一遍,王十六看着王存中,始终拿不定主意。 前几天她天天盼着他来,好多个帮手,助她逃走,可现在,她有点犹豫了。 她已经走过两次,裴恕的性子也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是再走一次,而且是在他心心念念的成亲之时,他会怎么样? “阿姐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王存中打量着她,“脸上也圆润了些。” 王十六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是么?” 然而若真是胖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这些天裴恕几乎顿顿饭盯着她吃,决不许她应付,他安排的饭食确实也合她的胃口,自己也觉得比先前能吃了许多。 “气色是比从前好了很多。”锦新含笑说道。她坐在王存中身后,装束华贵,风姿优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跟着服侍的侍婢,方才裴恕也是用待客之礼接待她的。 王十六不觉想到,她跟王存中是不是也快要成亲了?是娶妻,还是纳妾? “还是太瘦生,”裴恕细细打量着,“须得再好好调养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