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旧发动机拖着快要见底的油箱,撑着报废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一见我就皱眉。我到底长得有多难看?” 专属于谢辞的语气,漫不经心又压着怒气。 林湛低着头,小口轻喘,在窒息前,努力撑着颤抖的平静:“你没走?怎么知道我在这?” 谢辞拿出一袋拆了包装的糖,黄色的糖纸,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刚认了结拜大哥。送了他见面礼,他给我指的路。” “……” 对林湛来说难于登天的事,在谢辞嘴里简单得像是喝水。所以林湛更不明白,能跟所有人都友好相处的谢辞,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么苛刻。 积年旧怨又卷土重来,林湛扭了头,掩去脸上虚弱的苍白,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该插手我的病人。如果他因为这些糖多添了什么病症,我会追究你的责任。” 谢辞从钱包里抽出名片和银行卡,一齐塞到了林湛的手里:“我晚上住在公司,地址在上面。需要的话,联系我。” “……” 林湛抓着卡,抖得更厉害,单薄的身体撑不住外套,像是随时会倒下。谢辞皱眉,手掌沿着林湛纤瘦的腕骨慢慢下滑,最后,安静地牵住了他的右手。那人细而长的五指冷得像冰,谢辞用力握紧,低声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这么冷的天,怎么出了满头的汗?” “……太近了。” 太近了。 林湛轻声呢喃,绝望地闭着眼。可就算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谢辞呼吸喷在睫毛上的温度。 “你说什么?” 谢辞没听清,附耳在林湛的唇边。体温更明显,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林湛真的要喘不过气来,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撑得他肋骨生疼。他张开眼,模模糊糊地,在大门雪棚边看见了一架监控。 赵江的话忽得回响在耳边,林湛下意识地推开谢辞。那人踩着冰,被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撞上对面的墙。 谢辞难得愣在了原地,表情复杂。他站在两步外,看着林湛很久,才轻抚掉肩上撞脏的灰尘,不冷不热地说:“是,我又忘了。林医生并不稀罕这种偶遇。” “……周六,就是招标会……你现在……不应该比我更忙吗……” 林湛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说话都困难。他只想尽快打发了谢辞,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熬过去。 刚巧,谢辞也并不喜欢自讨没趣。 “确实很忙。我本来也只是想问问检测报告的事,但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一场私人恩怨,没什么好问的。” 林湛低着头,没力气反驳。直到耳边的脚步渐远,他才脱力地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忍不住按着胸口发抖,眼圈发红。他已经分不清心脏病发和焦虑发作的区别了,他只觉得整个人从中间被撕裂,疼得露骨。 林湛绝望地抓着胸口打着颤,在晕倒的前一刻,腰间一紧,他踉跄两步,被拽进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香水,隐约的烟味,还有去而复返的人。 还是他。 林湛无力地推搡着谢辞不合时宜的动作,满心想的都是云越的报告。他不想因为两人过于亲密而被人指摘检测有失公允。这对不起他几天不眠不休的付出,也会让谢辞输掉竞标会的资格。 “放开……” “别动。” 谢辞好像很少用这种威胁性的命令动词,那人一直都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除了对他。林湛皱了皱眉,刚抬起手,又被人按下。 “安静点。都要晕了,还这么能折腾。真是比语文书上那只背着铁锤的驴还倔。” “你放开……” “我放下,你自己能走吗?” “我能……” “你不能。” 谢辞单手扯下林湛胡乱抓着的外套,手臂一扬,披在瑟瑟发抖的人身上,只露一双通红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谢辞总觉得,现在的林湛,特别像解剖课上濒死的小白兔。 他低了声音,混在风雪里,显得喑哑:“反正已经被恨了那么多年,我不在乎再多冒犯你一次。你也再忍一下,就到急诊为止,不会很久。” “……” 谢辞胸膛的温度慢慢暖着林湛冻僵的手脚,意识好像也要化在那人的怀里。林湛好像又梦到了六年前那一夜,谢辞的吻落在他的锁骨,也是这样的烫。 “谢辞……” 林湛听见自己喊他的名字,半带恨、半是委屈。眼泪划过侧脸,也是烫的。 第15章 见见明天 晚上十点半,钟涵在第三人民医院找到了谢辞。 那人正坐在急诊观察室外的长凳上,左手抱胸,右手拿着手机,专注地盯着屏幕。 钟涵站在他面前,脸黑如炭。 “以后开车找司机,送东西找跑腿。我是律师,不是打杂的。” “跑腿还要给钱,你不用。”谢辞朝他一笑,“为了这一单,我已经抵出去两套房子了,就别跟我计较这三瓜两枣的了。” 钟涵无语。他坐过去,把电脑、充电器还有两片尼古丁贴递给了谢辞。 “真没想到,你会在最忙的时候想起戒烟。你确定光靠咖啡熬得住?” “熬不住也得熬啊。谁让二手烟太不健康。” 答非所问,但好像又正中其词。 谢辞解开衬衫袖扣,随意卷起袖子,将白色片状贴纸拍在了小臂内侧。放在他膝上的手机正显示着随时间变化的折线图,几条线分别代表着血压、心率、血氧。不过,每条线都不稳定,上下起伏,超出了正常范围;而体温在37.5上下摇摆,持续低烧。 “这是林医生的手表读数同步?我记得前几次见他,他没带智能手表。你刚送的?” “嗯。不过他不愿意戴这种东西。很多年前送过他一块来着。那时候市面上还没出现带血氧检测的手表,贵得要命,我也就这么一块。结果呢?被他当着全班的面扔了。这家伙恨我到这种程度,硬是一点面子都没给我留。” “不应该啊。你怎么送的?” 钟涵在加入云越以前调查过谢辞的背景。 在谢少爷家里破产以前,称那人是纨绔子弟都算是夸他。看两人如今这种疏离的关系,钟涵合理怀疑,某人美化了自己的行为。 谢辞低垂的眼尾带笑,依稀还能看出年少时荒唐的风流模样。 “好吧,态度是有点差。但别审判我,谁年轻时候没浑过?再说了,我当时真的以为,那是好心好意的‘送’。” “……” “一转眼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吵架以后,他病倒,我也只会送点不痛不痒的东西。”谢辞沉吟片刻,精确地更改了自己的发言,“确实,用‘送’不太准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