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归抓着栏杆的手握紧了几分。
“你若不喜欢,我便将那水池中的蛊物毒死, 如何?”
嬴钺抬手,一条小黑蛇从镶银袖口间探出头来,嘶嘶地吐着信子。
“不行!那五个花娘还在水里,原本她们当中还能活一个人,你一口毒下去,她们岂不是一个都活不了了!”
灵归连忙按住了嬴钺蠢蠢欲动的右手。
“那你想让我动手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随时愿意效劳。”
嬴钺漆眸中含着狡黠的笑意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纤白小手。
丝竹管乐之声仿佛四月的棠梨花雨般永远不会停歇,纷纷扬扬地掠过错彩镂金的檐角。人们都拉长了脖子,翘首盼着那沉寂半晌的水潭,忽然听得一串水泡爆开的声音,众人皆是呼吸一窒,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停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方水潭上。
咕嘟咕嘟——又是几串水泡涌上来,人们看到那原本澄澈碧绿的水潭中染上了血色,像是宝玉沁血般,那妖冶的红色仿佛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逐渐覆盖了整个水面。
在众人目光中,一女子从那血池中缓缓浮出,仿佛银朱流丹的红玉髓中诞生的仙子,她白皙的肤色在赤水的浸泡下更加如美玉般晶莹,指甲变成了凤仙花的颜色,如瀑乌发披在香肩上,樱唇若染血般娇艳动人。
灵归总觉得这女子同下池子前不一样了,她本是同广寒桂枝般温润清泠的美人,如今却浑身透着冥府之花的浓艳妖冶。
再仔细一瞧,已经有暗绿色的荆纹如经络般沿着她的锁骨向上攀升,渐渐蔓延至脑后。那是被某种蛊寄生的表现。
待那些青绿纹路彻底隐入女子的肌肤之下,那女子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如此同时,在那被浸湿的发丝间,赫然生长出一朵红白交织的九瓣莲花,雪白花芯,艳赩花瓣,美得惊心动魄。
一瞬间,恍若明尘的金色花粉自那花芯荡漾开来,无数片红白花瓣自天空中悠然落下,下了一场盛大的花雨。
灵归猛然拍杆而起,愠怒道:
“是冥河莲!什么血月风花,什么万花伏艳,不过都是冥河莲的伪装罢了,没想到她当年逃走,竟藏身于这里荼毒少女。”
“他们的神情,好像不太对。”
嬴钺朝楼下扬了扬下巴示意,灵归看过去时,只见那些原本还在欢呼雀跃拍手叫好的人,竟都像陷入了美梦中般,微眯着双眼,脸上都挂着诡异的微笑,口中含混不清地咕哝着,痴迷地仰着头,高高举起双手,接受着金色花粉的洗礼。
他们都陷入了冥河莲造的美梦中,但好在灵归上次挣脱冥河莲的幻境后,便不再受冥河莲花粉的影响了,嬴钺也是如此。
唯有舞池中央那被选中的女子,嘴角勾着妖魅的笑容,曳着轻纱,缓缓从水中步出,脑后的红白莲花随步轻摇。
那女子径直走向舞池对面的鸳娘,只见鸳娘似乎并不受花粉影响,嘴角依然挂着明媚的笑意,轻轻摇着团扇。
“阿莲,欢迎回家。”
鸳娘牵起那女子的玉手,落下一个虔诚的吻,抬眸与那女子一红一白的异色双瞳对视,眼中泛起潋滟的泪光。
“小鸳,我饿了。”
那女子抽回柔若无骨的手,红色的指甲滑过鸳娘的脸颊,水眸直勾勾地盯着鸳娘,仿佛摄人心魄的冥府魅女,随后又鄙夷地看着周围眼神涣散、笑容迷离的众人,撒娇般道:
“我可不要这些凡夫俗子的灵魂,小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阿莲放心,我为你准备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灵魂,神巫的灵魂,你会喜欢的。”
鸳娘眼神迷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灵归不禁笑出了声,原来这鸳娘如此大费周章,不惜招惹那什么天花水镜的狮子头少爷也要让她入楼,就是为了让她给冥河莲当晚餐。
“最美味的灵魂,不会是在说我吧,鸳娘。还有你,好久不见啊,冥河莲。”
灵归半倚在栏杆上似笑非笑,杯中金桔酒一饮而尽,将那琥珀玉杯往楼下一掷。那玉杯落在舞池上,顷刻碎成几片。
“是你?”
那女子的脖子扭曲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似乎是还不太适应这具新的躯壳,她朝楼上的灵归看去,红白的两颗眼珠像汉白玉和红玛瑙,美丽但毫无生机。
“什……什么……你怎么会没事,没人能躲开血月风花蛊,你怎么做到的!”
鸳娘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什么血月风花,你为她大费周章至此,不会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吧。”灵归嘲笑道。
“她是冥河莲,而我,姑瑶巫女,九蛊巫铃的执有者,是她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