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要让他知道,只要我想,整个南魏都尽如此。”
陈京观抬眸,刚好对上了宁渡的视线。
宁渡有些恍惚,他在人牙子那里买下陈京观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眼神。他不知道是否从那时开始,陈京观的心里就在为今天的一切做准备。
“是南魏皇帝自己不要广梁的,而他想要遥景,要问问北梁同不同意。若遥州乱起来,景州还能太平吗?”
八年前与西南之战一起烧起来的,还有东亭与北梁的对决,只是这一场战争中东亭没有如陈频一般能延续血脉的人了,整个国家在短短几年改朝换代。
最初供给全大陆的外贸国,成了北梁的后花园,而遥景平原,南魏第二大产粮区,依泯川江南北分治,从那时起,南魏就成了北梁虎视眈眈盯着的第二块肥肉。
门口的侍卫敲了敲门,陈京观手上便出现了最新的情报。信上说,遥州匪患四起,连带着烧了景州的粮仓。
“你怎知萧霖不会派兵?”
“呵,”陈京观轻笑道,“派兵?他哪儿还有兵。当日父亲乘着军功回朝却被他降罪,他那封诏书,寒了多少人的心。说实话,以南魏现在的兵力,那阙州,我的确是唾手可得。”
陈京观所言,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南魏人骨子里的温良养不出趁乱而动的枭雄,便让那早已成空穴的崇明殿,彰显着王朝的倾颓之势,却能在摇摇欲坠中苟延残喘。
“他不救盛州,那我就彻底切断他的后路,让他到盛州请我。广梁虽然遭了水灾,但是储备的官粮在廊州,损毁不多,我到现在为止还在用私粮,就是等阙州吃不起饭,来求我。”
陈京观回忆起那日站在阙州城下,他闻到的阳光里的血腥气,他庆幸那些血没有沾在自己的刀上。可当年少的守城将士出现时,他胃里的不适感再次上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不想让南魏的儿郎都成朝廷的陪葬,他救得了水患,也能扶得起危楼。
“师父,有一事我想问您,”陈京观脸上又挂上笑,“八年了,您其实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您什么也没问,您就不怕我若失败了,您引火烧身?”
陈京观自嘲道,将桌上的信重新折好放进怀里,他看着眼前的人,八年前宁渡也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阳光,让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当时路过人群,人牙子手里有七八个孩子。我本来是没想着买伙计的,可是我瞥了你一眼,你就低着头在墙角坐着,别人还知道上来卖乖,就你像块榆木。”
宁渡笑了,陈京观也陪着他笑。
“但是景豫啊,”宁渡顿了一下,喊出了连陈京观都有些生疏的名字,“你和那日我看到的陈频一样。”
闻言,陈京观愣住了,脸上的笑还僵着,眼睛却湿了。
“我听说了你父亲叛国的消息,也听说了你父亲被降职护送六皇子入西芥,更是目睹了你父亲的死。我不信别人说的,我只认自己的眼睛,陈频他只是政治博弈的失败者罢了。他若真想走,大可以挟持六皇子一走了之,可是他还是去了,然后赔上了一条命,我佩服他。”
宁渡说毕,结束时的叹息声引得陈京观微微蹙眉。
“陈家灭门的消息我自然也知道,所以我当时只以为是你与陈频有缘,可这一点神似足以让我作出决定,我觉得你该活,”说到这,宁脸上的笑意更浓,“但我还没出价呢,你就发疯了似的朝京观跑,那时我便知道,你一定是陈频的儿子。”
陈京观用手抹了两下脸,也笑了起来。
“那时候若没有您拦我,我应该也死在西芥兵的刀下了。他们都说我父亲弄丢了六皇子,然后畏罪潜逃,”陈京观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其实我知道父亲凶多吉少,可我不信他有罪。我逃出阙州就一直往雍州跑,想着如果可以,能找到父亲的尸骨也好。但一路上大家都说没见过形似出使的人马,而到了雍州,却听到他们说遏佐斩首了一队南魏人。那时候我就知道,那里有我父亲。”
陈京观回想起那时的自己,许是少年无畏,竟然真的一个人跑了几百公里。可是他不跑也没处去了,陈府灭门,连孟叔叔家也被连累,他只能跑,跑的离阙州越远越好。
只有他留下这条命,陈家才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啊,你选择了跑来雍州,我选择了买下你,都是因为你父亲。现如今,你要重新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也是为了你父亲。”
宁渡刚说完,商行大门口就嚷起来了。陈京观和宁渡对视了一眼,起身推开门,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内侍的打扮。
“你就是陈京观?皇上让你去一趟。”
闻言,陈京观眉梢轻挑,正了正衣冠,却没有接过内侍手里的密函。
“去一趟?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