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知道他在戏弄自己,但如今来了这山大王的地盘,他只好闷声咽下这口气。
“皇上,请您入阙州。”
陈京观看着眼前的内侍,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戏谑。
周围围观的百姓本来还不明所以,看到他这个样子,原就对内侍没什么好感,如今更是一窝蜂涌了上来。
“陈少将军,南魏皇上,烦请您去一趟阙州,有要事相商。”
不愧是常年服侍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内侍看到陈京观这幅表情,立刻就换了个语气和姿态,俯着身子恭恭敬敬给陈京观递上了皇帝的密函,随从的几个小内侍也都收敛了嚣张气焰,一个个垂眉搭眼的跟在师父后面。
“有劳公公了。不过皇上这么久才来请,该是那崇明殿里还有余粮。”
陈京观打趣着内侍,作势想要转身回屋,那内侍眼睛一转,一下就跪在了门前。
“陈少将军哪儿的话,求求您心疼心疼奴才,奴才的锅里连您门口的米汤都吃不上了。”
内侍一边跪着一边哭诉,原本臃肿的身材瘫在地上,两只手装模作样地抹着泪。
他这装模作样的姿态没有换来陈京观的可怜,他向来看不惯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他们往日作践百姓,如今他就要让他们也尝尝其中滋味。
不过内侍的话不假,陈京观对阙州粮仓的情况一清二楚。
他给西芥送的是今年第一批赶出来黄粱米,价格比往年都高。如今又过了半年,原本应该进贡新米的日子早就过去了,现在阙州城粮价翻了三倍不止,更有甚的连其他菜价都跟着水涨船高。
陈京观没有再理会内侍的表演,示意平芜接了他手里的密函。
“公公起来吧,不嫌弃的话,也快到正午了,留下吃饭?就是不知粗茶淡饭,您吃不吃的惯?”
闻言,内侍低着头连忙在地上磕了几下,嘴里念叨着“吃得惯吃得惯”,几个小徒弟围作一团拉师傅起来,几人毕恭毕敬朝陈京观行礼。
“师兄,真留他们吃饭?他们一个个肥头大耳的,还能缺我们一碗饭?”
平芜看着远走的几个内侍,小脸上全是不满,但碍于在师父面前,不好有什么动作,不然一定追上去啐两口。
“他们留下了,证明他们很好奇我们的底细,也证明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我甚至没说话呢,那几个就往粮仓处去了。”
陈京观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几个远行的背影,等着那些人走远了,他从平芜手里拿回了密函,翻开后又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萧霖,我的好姨夫,此番回去,你应该也不认识我了。也是,你认识的是陈景豫,从来不会是什么陈京观。”
第5章
陈京观嘴里嘀咕,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宁渡察觉到了。宁渡遣走了几个想上来道谢的百姓,又安排平芜去帮他母亲,关上门,让陈京观一个人在正堂待着。
突如其来的宁静,如今正堂里只剩陈京观一个人,忙了一个月他终于有了闲下来的时间,可他脑子里却纷乱非常。
刚才他同宁渡说的,无一不是自己的真情实感,最初的他只是想为父亲讨一个公道,后来却走上了父亲没走完的这条路。
变化意味着转机,同时也意味着风险。陈京观的筹谋到此为止,他能走到如今,运气其实帮了他许多忙。
内侍的“请您入阙州”,没有带给他意料中的欣喜。那个地名只像是一块小石头砸在了他心里,没有任何水花,就沉到了谷底。
此去阙州,要比这些时日遇到的险阻更多。相比于在高堂上已逾二十载的萧霖,陈京观的谋划,萧霖未必看不清楚。
但是萧霖如了陈京观的愿,这一切顺利得让陈京观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又让他不禁多想。
萧霖对于八年前的事,究竟是什么角色?他的妥协,看上的究竟是陈京观手里的兵,还是陈京观这条命?
萧霖的手段陈京观见识过,就连对方小时候对自己的好,他都没忘。
陈京观叹了一口气,长久紧绷的神经在松懈的瞬间带给他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眼眶里温热的泪水和昏昏沉沉的脑袋提醒他应该让自己停一停了,他刚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却听到正堂的门“吱呀”一声,门缝里隐约冒出个脑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