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栖野记得桑柘那句话。
“做所有决定的时候,想着家,你就不会做错了。”
说罢,陆栖野翻身上马,他用衣袍擦掉刀剑上的血肉,月光之下,只能看到他的铁甲熠熠生辉。
“驾!”
陆栖野快步冲了出去,他身后的迷津和檞枳左右跟着,在原地获得片刻喘息后的士兵仿佛被重新燃起斗志,他们丢弃掉早已战损的武器,在死人堆里寻找最锋利的刀。
“全军,誓死抵抗!”
第96章
“元煜!是你还是孔肃?”
陆栖野挥刀指向人群中的那一身黄甲, 可皇家贵胄的身旁必定有无数肉盾,陆栖野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离元煜的距离越来越远。
“还重要吗?”
元煜轻笑道, 他手扶在腰侧, 至今没有抽刀。
“所以我的性命你也要?”
陆栖野对上了元煜的目光, 元煜偏过头好似有些为难地道:“那要看陆小爷怎么选了?”
“我定不会放弃朋友。”
元煜了然地点头, 神色自若, “我也很欣赏陈将军。我是问,你选我,还是元焕?”
陆栖野的眼神在那一刻失焦, 他惊讶于元煜的坦诚, 却又被他的话震得难以动作。
元煜,叛变?
不可能,陆栖野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可另一个可怖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元煜,要争这个储君之位。
一个从出生之时就被定了命数的皇子, 他偏要改命。
“陆栖野, 你就从来不觉得命运不公吗?明明你也是陆家的儿子,凭什么陆栖川能袭爵, 靠一个出身获得一切,而你却要拼死拼活才能挣个功名。你就没想过做陆家的主人?”
元煜抬手叫停了这场荒谬的争端, 陈京观快步走到陆栖野身边。
“同样是一母同胞,我们却像是永远被隐藏在光芒下的影子,所有人都称赞他们君子品行, 却对我们的努力视而不见。凭什么?”
元煜说罢,脸上的愠色一扫而空,那张虚伪的笑脸又挂了上来。
“之前的我们是被他们养废的, 但我们自己知道,他们能做的,我们也能做。”元煜缓缓向前探身,“不是吗,栖野?”
“你所谓的能力,是指依靠江阮,将北梁变成东亭的附属国吗?”
陈京观开口时面不改色,元煜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你与江阮相处时间也不短了,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目的从来不是东亭复国,那又何谈让北梁向东亭低头。我与江阮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能给他什么?”
元煜笑了笑,缓缓抬起手臂,右手慢慢弯曲,最后轻点着陈京观的方向。
“你。”
见陈京观不说话,元煜又补充道:“陈少将军,你便是我的投名状。”
陈京观哑然失笑,他偏过头看着朔州城头迎风飞扬的旗帜,好似还能看到方才站在那里的江阮。
这是他们自阙州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
直到温书让死之前,陈京观都曾想过他要是和江阮再见,他们会对彼此说些什么。他应该会问问江阮的过去,会问他常年不褪去大氅究竟是什么原因。
可惜,再见时一个人在城头,一个人在尸堆。
江阮终于让陈京观浑身都沾了血,终于让这自视清高,菩萨心肠的陈京观犯了杀戮。
既然不能拉你入泥潭,那就推你进深渊。
“那也不必说了,元煜,我和你不一样,”陆栖野向前走了一步,“我有爱我的母亲,有疼我的父亲,更有让我敬爱的兄长,我们陆家人,血脉里就带着对彼此的无限信任。”
“今日你最好也杀了我,不然我会替元焕杀了你。”
陆栖野轻合双眼,再睁开时已经飞身朝元煜刺去,他的动作重新点燃战争的余烬,一时间纷乱四起,周遭全部是喊杀声。
筋疲力尽的平远军面对昔日的队友,在刀剑碰撞时双方的心也撞在了一起,血肉飞溅时眼泪也混在其中。
他们谁都没有抱怨一句,谁也没有问上一句,因为昌安营的最高军令是服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