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前方是什么,只要一声令下,纵使是万丈深渊昌安营也会用身躯填平。
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辈子也忘不掉。
袁冲在看到桑柘的时候,眼神中有不可抑制的痛苦。他与桑柘同期入伍,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身上有多少伤疤,当然也明白对方的弱点。
桑柘就远远站在昌安军的后面,陆栖野看得见他,迷津和檞枳也看得见他。
前方的战场是队友的自相残杀,那一刻,陆栖野明白陈京观为何会让他退。
“只以平远为矛,不以平远为盾,平远军永远不会将刀尖刺向昌安营的胸口。”
陆栖野再望向陈京观,只能看到他脸上是落寞,也是愧疚。
陈京观的遗憾又多了一点,他连最初的誓言都没有守住。
“啊!”
陆栖野用尽最后的力气又向元煜所在的位置发起攻击,他身边的人掩护着他,鲜血在喷洒到陆栖野脸上的时候已经染上了午夜的寒霜。
有一滴血进了他的眼睛,在刺痛的瞬间他听到前方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影倒在了自己面前。
陆栖野努力睁眼,只看到桑柘扶着胸口,红色已经浸透他的衣裳,五指之间涌出的是他最后的气力,他看到陆栖野的时候反倒释然的笑了,流着血嘴角划起一个弧度。
“我杀不了他,他是皇上钦定的将军,可我能护得了你。”
陈京观迅速冲上前将两人护在身后,让陆栖野立刻带桑柘回营地,可桑柘用另一只手盖住了陆栖野的动作。
“不要救我,把一切推到我身上。今日你兵败,是我的责任,今日我身死,权当是赔了这么多兄弟的命。小爷,我去见父亲了。”
桑柘的最后一丝力气随着泯川江畔的风吹向北梁,陈京观低头看他,望见了陆栖野颤抖的肩膀。
“箭上有毒。”
陆栖野将桑柘推上自己的马匹,然后拍了拍它的屁股,他知道它能把桑柘带回家。
“元煜从来也没打算放过我。陆家是元家最大的拥护者,只要我们还活着,他就不可能从元焕手里拿到皇位。”
陆栖野喉咙里的声音哽咽着,他分不清脸上的时泪水还是桑柘的血,他抬头望时,看见元煜盯着自己。
“说来可笑,元煜的箭术,还是跟我父亲学的。”
陆栖野一口一口呼着气,可他依旧觉得胸口被人压住了,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元煜变成了这样,但他知道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陆栖野作势要继续向前,可胳膊却被人拉住,陈京观的手很用力,疼痛感在那一刻拉扯着陆栖野的理智。
“桑柘说得对,如果你现在杀了他,你才是北梁的叛军。你要活着将一切告诉天下。”
陈京观朝陆栖野笑了笑,然后接替陆栖野朝前冲去,他手上的长刀因为鲜血不停地冲刷而变得迟钝,但是元煜就在那里,陈京观要在死之前报陆家最后一恩。
他可以是叛军,他可以是反贼,反正他本来就是叛军之子。
陈频头上的那顶叛军的帽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扣上去的?
突然,南边的平原缓缓升起一条黑线,所有人盯着那如天降的军队。
是敌是友?
在场的所有人都分不清楚。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是南魏的军队”,紧接着便是许多自我安慰和迎合的声音,陈京观转身去看,却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
“是董将军。”
他从来也不指望什么。
董辉和席英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但是人们心中的喜悦却慢慢被浇灭,眼前的这支队伍也像是刚经历的重大战役,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身上满是血痕。
“我们收到信就往这赶了,可是江阮用了两万东亭军来拦我们的路。他们不指望我们会输,但是指望我们来不及。索性,赶上了。”
董辉快步迎上了陆栖野,他胳膊上缠着白色布条,伤口处好像还冒着血,跟着他身后的席英望着眼前的战场,霎那间就看到了罪魁祸首。
“我去帮兄长。”
席英的动作很快,虽说她肩膀上受了伤,可凡她所到之处根本没有旁人喘息的机会。
元煜看清她的身影后示意身旁的侍卫切断了她和陈京观的路,终于,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想替桑柘报仇?想最后为陆家做点事?好,我成全你。”
元煜脸上的阴郁不加遮掩,他快马加鞭直冲向陈京观,陈京观周遭的人仿佛得了号令,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包围在中间,无数刀光剑影映着月色,陈京观那一刻真后悔小时候宁渡让他练功时他偷了点懒,
不过陈京观也知道,这不过是他对自己的慰藉。
临死前想到了师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