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栖这才回头看向另一边的人。她看了一眼单慕知,又转头面向岑姚:“岑姑娘,之前阿旻派人追杀于你,我代他向你致歉。我可以向你保证,今晚之后,只要你与幽冥殿不再生出什么恩怨,幽冥殿就此罢手。”
岑姚道:“我本就与他没什么恩怨,是你们先找我的。”
霍云栖对她颔首,而后又回身对彤华道:“李姑娘,我们先时多受你恩惠,原该报答。但你却千万不该,教唆阿旻反复涉入江湖争斗之中。念在先前之义,我们不会偏帮任何人。今日告辞以后,但愿来日再无相见。”
彤华兴致缺缺,也懒怠应答她,只是问了桑旻一句:“你确定了吗?”
这是多一次的机会。
但桑旻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便回答道:“我确定。”
彤华很轻地微笑了一下。
就是那一瞬间,桑旻感到自己的心脏狠狠抽动了一下,牵着霍云栖的那只手,下意识就收紧了力度。
霍云栖还以为桑旻是因为听到了彤华那句话,心里犹有挣扎,遂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他往山庄内走去。
桑旻强忍着心口那点难以遏制的不适,脚下沉重,但为了不让霍云栖发觉,硬是忍耐了下来。只是走在霍云栖身后时,再回头看了彤华一眼。
他在恳求她。
但她已不再看他了。
彤华视面前那对被仇恨深埋的师姐弟于无物,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清子山庄的方向。
单慕知的左手已经落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将长剑拔出了半寸。彤华突然道:“单庄主,要不要及时回你的清子山庄看一看?”
那一瞬间单慕知下意识地停顿,觉得她此言必有奸计,又怀疑她只是孤身一人在虚张声势。
只是还没做出决断,便听身后忽然传来极具规律的鸟鸣之声。那声音并不来自于这山间的任何一种飞鸟,而是山庄弟子用来传讯所用的骨哨。
哨音自山庄内向外传递,传到山间驻守的弟子那里,再传递到单慕知的耳中。他听见了那道声音,面色瞬间一变。
那是程度极高的重要信号。
身前是仇敌,身后是山庄。他知道自己不能丢下清子山庄不管,但是他也知道,李梦微已经丢了桑旻这个立足于此的最大筹码,大概率等他回头,她便会直接离开此地。
“看来单庄主又有的忙了。”
彤华轻轻笑一笑,对着岑姚偏了偏头道:“还不快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
她就丢下这么一句话,飞身倏然而去,赫然是朝着清子山庄的位置。
这下单慕知没有丝毫犹豫了。他径自从密道进入,通过最近距离返回山庄。
比起让李梦微跑了,让她回到山庄去,才是最麻烦的一桩事。
钟琰娘这下彻底离不开清子山了。她看了一眼原景时,又看了一眼顾均,扭头去追赶单慕知。
顾均不会武艺,横竖也追不上她,此刻也不着急赶回,只是对原景时道:“公子立刻走。清子山若是再出事,就真的是要把所有人都留在这里了。鬼藤草已经拿到,不能耽搁了。”
他看出原景时的踌躇,有出于对钟琰娘和单慕知的道义,也有出于对彤华的执著。他作为他的谋臣,必然要阻止他再一次以身犯险。
但他知道原景时并不难劝。
因为他其实也足够狠心,所谓的道义与执着,终究都有一道底线。当有更重要的事摆在他的面前,他会清楚什么才是自己应该做下的选择。
顾均道:“江湖事,江湖了。公子终究是要慢慢退出江湖的,此刻回去,徒增麻烦。我与琰娘都承公子的情,公子先回蒙城救人,才是第一要紧。”
原景时没有打算回去。
他心里清清楚楚,无论从哪个原因来看,此时跟着他们返回,都不是正确的选择。
但他的眼睛还是又朝山上看了一眼,口中低声道:“他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顾均意有所指道:“所以公子强留也无用。”
原景时回过头来,道:“请先生告诉钟娘子与单庄主,莫要因一时激愤,便去与她交手。寻常兵器伤她不得,勿要因冲动,反让自己吃亏。”
他对顾均抱拳一礼,拉着岑姚,扭头走向了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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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文石夫妇死了。
他们二人的死亡,比翁念念还要突兀。若说翁念念死时,尚叫人得到了些关于凶手的信息,那么翁文石夫妇死时,则是真正的无声无息,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而相同的是,庄主单慕知又来迟了。
先前翁念念死时查找凶手,山庄中已有多人不满,如今此事一出,更是怨气沸腾。先时不满的人此刻又站了出来,矛头直指单慕知。
“这是在清子山,是在你单庄主的地盘,是哪里来的神仙妖魔,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杀了你妻子一家!单庄主,我瞧你是贼喊捉贼,如此顺理成章,将翁家在江南道的生意好全都吃下来!”
“单庄主,我们之间可是有人亲眼所见,翁老死之前,只有你去过他的房间,听说还在里头砸了东西。你倒是解释解释,你们发生了多大的冲突,才要不惜将翁老一家都残杀在此!”
在场之人虽与单慕知交好,可大多都已在心里认定了单慕知才是那个杀人凶手。即便钟琰娘和霍云栖站出来为单慕知作证,事发时单慕知都不在现场,却依旧无人相信。
单慕知环视众人,目光落在几个年长的江湖前辈身上。他问他们道:“在座有不少江湖前辈,见多识广,可能认出翁老身上伤口,出自什么兵器?”
年轻些的,自然以为是宽些的长剑。可此言一出,这些年纪稍长的纷纷对视,而后有人道:“江湖上已有十几年没有过这样的剑伤了。”
场中安静了半刻,那人道:“是凤山公冶家的阴阳双剑。”
却有人嘲笑道:“凤山公冶家,那不就是单庄主的师门吗?既然是他家剑术,单庄主就更无法解释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