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后,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薄红,显得病弱又可怜,谁也不忍心苛责他。
可沈亦别是例外。
他天生就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冷静的将少年的病与伤口联想起来,隐隐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
只是郁安的表情实在无辜,见他没说话,不由忐忑地眨眨眼,又道歉道:“对不起,沈管家。你别生气。”
沈亦别敛去眼底的探究,“我没有生少爷的气。”
镜片后的桃花眼重新泛起温柔的光,他继续说:“甜水可以再调,杯子也不值钱。您还病着,理应多休息,是我考虑不周让您耗费心神了。”
“不是你的错。”郁安抿唇。
沈亦别对他欠身,从旁边搬来一方小凳,放在他面前,“您的伤口还在流血,粘着蜂蜜水和碎片不处理会感染的。请您坐着等我一下。”
见少年听话的坐在凳子了上,沈亦别转身出了房间,应该是去取医药箱。
郁安把受伤的那只脚从拖鞋里挪出来,偏头看了看,发现伤口不算大,那点痛感不及他从前所受拷打的万分之一。
打碎杯子的声音不小,他猜已经惊动了楼下的人。因为不甚了解宅子的格局,所以他不知道是否打扰到了他想打扰到的那些人。
没过几分钟,沈亦别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医药箱。
他将双氧水和镊子拿出,略一俯身准备为郁安清理伤口却被拒绝了。
“我自己来吧,谢谢你。”
少年那双内敛无波的黑色眼眸注视着沈亦别,温吞中暗含坚定。
轻巧地接过了对方手里的东西,郁安弯下腰,用镊子靠近伤口,小心取出玻璃碎片时指尖发着颤。
表现得有点怕疼。
处理伤口的手法初始有些生疏,但掌握了方法后他的动作快了起来。
夹出了所有碎片后,郁安轻轻移开托盘,用棉签粘着双氧水慢慢消着毒。
他绷着脸努力装作风轻云淡,但还是漏了馅,睫毛颤抖得厉害。
沈亦别垂着眼凝视着郁安,目光从那清秀苍白的侧脸滑至清瘦的肩膀,停在了对方莹白的脚面上。
身上好白。
沈亦别客观点评。
郁安无知无觉,还在认真消毒。
沈亦别静默着,只在对方需要时体贴地递上东西,姿态如松如竹。
终于处理完伤口,郁安松了口气,坐直了身。
沈亦别适时出声:“伤口不要碰水,晚些时候我来为您换药。”
郁安本想摇头,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又迟疑着点了点头。
地上一片狼藉,自己行动不便,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高大的管家。
郁安:“可能要麻烦你一下了,沈管家。”
沈亦别收到暗示,知道对方是希望自己帮他一把。
于是他行了一个绅士礼,对着少年伸手,“我先扶您去床上休息好吗?”
郁安谢过他,将自己的手搭上去,被对方用礼貌的力道握住,借着力道站起身。
草木清香扑面而来,他敛眸,被扶着绕开碎片一瘸一拐来到了床边。
到了地方,郁安撤回手,轻轻坐在床边,看着沈亦别清理地上的玻璃残渣和水渍。
对方给他的印象很像某种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古老贵族,西装革履、神秘高贵,无时无刻保持着优雅,哪怕做这样细碎的活也从容不迫。
郁安的视线黏在他身上,像是能透过层层衣物和皮肉骨骼探寻对方的灵魂。
这份打量明目张胆又谨慎小心,总能在沈亦别察觉到不对、转眸看来时悄无声息地掩去。两人在无声中上演着猫鼠游戏。
待沈亦别擦干水渍,又铺了层地毯起身后,郁安启唇,“麻烦你了。”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被急切的敲门声打断。
屋内的两人看向门口,那边传来陈姜清朗的声音——
“郁安弟弟,我们在楼下听见了声音。是弄倒什么东西了吗?别担心,爸爸妈妈不会怪你的,只是让我来看看,顺便叫你下楼。”
沈亦别没有错过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涩。
郁安没理门口的陈姜,任由对方敲了半天门,才惜字如金地开口:“我没事,你走吧。”
敲门声停下,陈姜可惜的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快点下来,二叔他们要走了,我们也要回家了。”
半晌没等到郁安的回答,他扯扯嘴角,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