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被鸟雀踩落,听得“咔嚓”一声。
沙弥已经被遣走,此时此刻,只剩下他一人了,萧瑟冷清。
归喜禅师默拈着佛珠,无声念着经文,一卷诵罢,微微叹道:“今日,师兄陪你一道过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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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站在园外的柏树下,百无聊赖的玩着路边的石子。
他年纪还不大,尚还有几分玩性,这一年最末的时候,便是再勤奋的人,也可以偷几分懒。他也不想再去背那些个经文,明日有明日的诵,今日有今日的事,归喜禅师都允他玩了,总不会再来捉他了罢?
小沙弥想了个抓子儿的主意,取出几颗擦洗干净的杏核,一抛一落,自己与自己玩着,好不乐乎。忽然间,听到一阵淩乱的脚步声,还未曾躲开,便被人撞了一下,杏核也落得到处都是。他一下子抬起头,没想到见着的是个熟悉的身影,顿时间一愣:“宁施主!”
再一看,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连忙问道:“你怎的了?”
他还记得这位与他一起吃馒头的小施主,人生的漂亮,两只笑涡也好看,脾气也很好,还喜欢夸人!
可是这会儿,那双清亮的眼眸看着像是乱了的水,蒙蒙的,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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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被他唤了一声,宁离低下了头来,愣愣的看向发声之处,有一个小沙弥正揉着脑袋。
地上杏核四处散落,远的落进了土里。
是被他撞乱了。
“小师傅,是你呀,对不住。”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一搂,那本是极平常的一个动作,可不知是怎么的,散落了一地的杏核便悉数回到了他的手中。
“给你。”
小沙弥还没来得及看清,登时被这一手镇住了,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哇,宁施主,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还想夸赞几句,一抬头,对上宁离眼睛,顿时又唬了一跳。
这,这是……
小沙弥叠连道:“你是遇见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你看上去好伤心,宁施主……”看上去好像都要哭出来了。
“我……”
长长的顿了声,宁离说:“我没有。”他又重复了一句,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说给谁听:“我没有。”
这么逞强。
这可半点儿也不似没事的样子。
小沙弥担忧的将人望着,欲要再询问几句,却见着宁离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他心里有些焦急,连忙跟过去,然而身前人的脚程实在是太快了,刚瞧着只有一步,瞬时便五步、十步,眨眼间便落了好长的距离,累得气喘吁吁也追不上,只能见得一点身影如豆渐远。
风声里隐约传来一声呢喃,低微得几乎要听不见。
“……我只是有一些想我阿耶了。”
第59章 玉壶春 宁世子,别来无恙
59.1.
岁除之时,宫中将有家宴,只是今年高阳长公主不在,她的一双儿女亦不在京中,这家宴,未免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裴昭生母已逝,同胞姐姐又远隔千里,建邺城中,余下的手足只剩裴晵一个。虽先时曾令裴晵闭门思过,可他也不至于如此寡恩刻薄,教人年下也不得安生。
只是……
到时候说不得要将上皇自大安宫中请出,还要在宗亲前看这二人父慈子孝。
实在是索然无味。
宫城内早已张灯结彩,芙蓉池中,更是提前放上了灯船。宫灯映着池水,交辉焕采,水也粼粼,影也盈盈,自池畔凤光殿走出,正可见这一派波光明烂的美景。
。
家宴正设在凤光殿中。
宗亲齐至,赏乐宴饮,殿内丝竹奏响,管弦笙歌,雅正徐缓,一派和乐吉庆的喜气。
适逢佳节,惯例要饮酒赋诗,内侍取了笔墨到众人案前,以一篆香为限。
裴晵素有七步之才,援笔成章,不在话下。加上前番是受了责罚,如今好容易才从禁足中出来,更是铆足劲儿了要为自己正名。
香篆燃尽,挥笔写就,内侍取走众人诗作,呈于上首御座之前。一首首念出,皆是四平八稳的,恰是裴晵那首,博得了满堂彩。上皇抚掌轻击,欣慰大笑,目中尽是吾家有儿长成之色,不免教裴晵自得。然而目光再转,借折桂之意探过大殿上首,又化作了气苦与不甘。
玉如意赐下,并有文房四宝,字帖古画。然而裴昭纵使令人赐了赏,依旧神色淡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