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平安就作为菊梅客栈的房客,自然而然地住了下来。他出来时带了银钱,足以支付住金,还出手大方,把春兰乐得眉开眼笑,甚至不吝于频频跑去照顾他。
但没过几回,春兰就不怎么去了。毕竟每回过去,那男人都总是一副被人叨扰的模样,颇为不知好歹,春兰自然是懒得热脸贴着个冷屁股。
项翎却去得很勤。平安伤病交加,却不像夏竹一样有春兰日日盯着照顾,项翎便会多操心些。每回确认过夏竹的状况后,项翎就会也去一趟平安的房里,确认他的身体状况,并按时给他添水换药。
实际上,项翎根本不理解春兰抱怨的“那平安实在是不识好歹”。在项翎看来,平安是个很谦逊,很有耐心的人。不管她帮他做了多么小的小事,他都会好好道谢。就算她为他的伤口换药时把他弄得很疼,他也只会安安静静地打抖,不吭一声。
虽不比夏竹的残疾,他身上的伤口也实在是层层叠叠而触目惊心的,见了便知有多疼。大夫前来检查的时候被惊得瞠目结舌,甚至发现他连牙龈都出了许多血,是捱刑时咬牙太重咬出来的。
他带着这样的伤势,却从来静静地趴在那里任由她处置,疼得多过都不给她加半点麻烦。
哪里有比这更好照顾的病人。转眼已照顾他大半个月,她却从来也没觉得有多疲惫。
项翎将煎好的药送到了平安的面前。文明ca259的传统药品十分原始,是用各种天然材料直接熬煮而成的,没有经过任何提炼与包装,忠实地还原着原材料千奇百怪的苦味。而项翎手中的这碗药尤甚,隔很远都能嗅到其中浓重的苦涩气味,更不要提入口的滋味了。
平安却一言不发地接过药,喉结滚动几次就全都灌了下去。他眉头显然因药物的苦味而不住发皱,抬眼看她的时候,皱起的眉头却又被强硬地展平了开来。
“多谢。”平安道谢,迟疑了一下,他又伸手去拿自己的钱袋。
“不用了。”项翎阻止了他,“你不是多给了春兰很多住金吗?给她的就是给我的。”
她确实很不在意任何文明的一般等价物。春兰给她的钱还被她存在匣子里从未用过呢。
她对银钱了无兴致的意思太过明显,平安只好收回了手,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顿了顿,又道了一次:“多谢。”
“不必。就当是你从春兰那里买来的客房服务吧。”项翎说着话,自然地俯身,掀开他的绷带,查看他伤口的情况。
她的身体凑得很近,平安一抬头,便刚好能看到她头上莹润的簪子。说来,这簪子还是项翎唯一从奉天府中带出来的东西,彼时是她的妆奁之中很不起眼的一支,在入厂狱那天刚好戴着,便一路带了出来。
平安看着那支簪子,看了一会儿,低下了眼去。
“好许多了,都收口了。”项翎看着他的伤口。由于细菌感染伤口流脓,他身上的伤口结痂比常规无菌伤口要晚上许多,照顾了大半个月才完全收口。
“但你还是要好好躺着。”项翎顺手给他盖上被子,“大夫说,你身体以前留了病根,本来就易病,如今还搞成这样,一定得好好养着才行。”
“嗯。”平安应了声,“多谢关照。你也多歇息,我好些了就去帮你做事。”
“你是客人,”项翎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帮我做事做什么?”
平安顿了顿,还没回话,忽然有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忆柳温温柔柔的声音:“阿翎,你在吗?”
听得这声音,平安微微抿起嘴唇,冷冷地抬眼,看了一眼房门。
“在呢。”项翎应了声,“进来吧。”
忆柳便走了进来,见了她与平安二人,笑盈盈道:“我四处找寻阿翎,都未曾寻见,便想了想这客栈谁最能让阿翎劳累,就知阿翎此刻在哪儿了。”
他说话的语调温软,仿佛一点也没有暗指平安最能给项翎添麻烦。平安脸色更冷了几分,寒寒地瞥了忆柳一眼。可再转头看到项翎的时候,他又微微顿了顿,好像真的不自觉地思索自己是否给项翎添了太多的劳累。
忆柳笑意更甚,盈盈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了一条围巾来。
本朝与极北极寒之地的游牧民族交往甚密,也学来了他们抵御寒冷的经验。如今,本朝民间盛行畜养北寒之地的厚毛羊,以羊毛纺粗线,织成厚布,用以制衣。奇的是,用这法子织出的布尽是肉眼可见的孔洞,用来却颇为暖和。
忆柳手中的围巾便就是以这法子织成的。厚厚的围巾在领口处围上一圈,御寒又挡风。他将围巾展开,温温柔柔地围到了项翎的脖子上,体贴道:“我
见阿翎连日劳累,担心得很,唯恐阿翎劳累致使体弱而更易受寒,便赶制了一条围巾出来。阿翎试试,舒服吗?”
“嗯?你自己做的吗?”身处星际文明,项翎很少收到其他个体亲手制成的礼物,“怎么做的?”项翎问着,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柔软的围巾。触手的毛料柔软舒服,针脚整齐细密,真是又漂亮又暖和。
“我去城外的农家买了羊毛来,先纺成线,再织起来,就成了。”忆柳说得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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