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胭脂酒
“风萧萧,夜长长,盼君来,不觉眠……”刚添上了灯油的黄铜马灯样式不新,头梳低髻,簪着珠花的妇人倚在两寸的账房台子后拨着算盘随口唱来
刚打过亥三的更夫走出也就三四十步的功夫,这会儿就忽然夜风拍窗敲门起来,她却仅仅抬了个眼,瞧见那两桌临近窗子的自己端了酒坛盘子往靠墙一侧去了也没着急收拾桌椅,反倒是挨着炭盆进了有些渗汗,这就将那绣花圆领的袍扣松了两颗,将那原本掩在领下的脖颈敞到了半堂酒客的眼睛里
“心漫漫,与君别,花帘床,鞋两双……”她瞧着风声越发噪耳便又把调子提高了许多,几个原本端着酒碗在嘴边的早已是脸色红涨,不约而同地将手里放下改饮了那杯碎末扎舌的粗茶,他们也被这副勾魂夺魄的嗓子与这深夜之中也是胭脂红润,满面的娇媚给饮得牙根泛甜
妇人晓得坐上这群色棍已是心上难耐,可偏要再给火上泼碗油,这就扬起了凝脂的下巴一环有坐的各桌,瞧见一张张面红耳赤瞪眼撺拳的丑态,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花姑,我们这来饮酒吃菜的,你何必给这等不饶人的折磨,你这嗓子一出,眼角一抬,兄弟几个可是耳里进了爬虫痒,心上好比爪子挠,这裤头也紧了好几个呢!”
这人并非岭南腔调,他这句一出无论原本是南北那处言语的,这会儿都齐齐哄笑在了一堂,还有一桌北地口音的矮瘦男人这就朝着说话的那位举碗平眉,大声赞道
“总说这广州城里嘉荟街,白日闭铺夜里旺,嘉荟街上满笑楼,胭脂酒携美人香,今日我这等北方蛮子见了世面,不瞒这位兄弟所言,我就是那个紧了裤头的!”
又是一阵哄笑,酒客们互相举碗恭敬一齐饮下,那账房后面的妇人却依旧侧身懒散,仅仅讥笑一声,丝毫没有绝大多数女子听到被一群臭气熏天的狂徒言语轻薄还如此淡然的,这全因她自己晓得,这群人也就只敢嘴上放肆,过来借酒耍疯或是银心无忌的胆子他们不敢起!
嘉荟街虽名号为“街”,却是广州城中一条临近西关大街的岔短小巷,这处小巷路窄破旧,平房一排瓦粗门破的,若是有人无意瞥进来,还当了是荒了的旧宅,可就是这么一处地方却也盛名南北,十三行街上货品琳琅中西洋,那么这嘉荟街则也是条买卖的铺子
卖人口的牙行有了屋,阎王债主是掌柜,还有便是不问来路的当铺与各种稀奇古怪有钱偿愿的本事人,但也因其买卖的主顾皆不宜光天化日走动进出,因为皆在申时一刻才家家挂灯檐下以示开铺,就连那罗浮县星罗洞当家人关常禧,也在宣统年时盘下一处专替不能就医去光天化日的那等人瞧病医伤,药钱虽是正紧医馆的两翻,却也门庭若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