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第九书屋 > 其他题材 > 天宇开霁 > 天宇开霁 第140节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翻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设置X

天宇开霁 第140节(2 / 2)

皇帝的病情越来越重,他的威望越来越差了。

皇帝在位二十六年,并未建立多少卓越功绩,赋税却是连年增长的。皇帝原本要推行新政,改革以往的税制,那新政才刚有了些眉目,皇帝竟然一病不起,各地的财务状况愈加恶化。

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军费,凉州、沧州的粮草缺额极大,羌国与甘域国也都收到了消息,这些蛮族又开始在边境地区屯兵练兵。

南方沿海一带,还有一大群倭寇肆虐。灵安、端化、朱原、石曲四省不堪重负,百姓哀怨连天。朝廷组建了几支水师,仍然无法消灭倭寇。那些倭寇时而投降,时而叛变,还贿赂了当地官员,远比一般的盗匪更难清除。

秦州、康州、永州的叛军不容小觑,朝廷至今没有平定这三个省份的祸乱。秦州的局面稍有好转,却是华

瑶出力最多,与朝廷无关。如今华瑶风头正盛,必然会遭到各个党派的打压,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她的造化了。

纵观大梁朝的东南西北,军阀混战的局面已经初步显现。历朝历代的末年,皆是一副军阀割据的乱象。正如孟道年所言,所谓的“大梁朝”是一座摇摇欲倾的大厦。

太后的心里装满了国事。她沉默半晌,才说:“你爱才惜才,真是大梁朝的明君。大梁朝没了金连思,没了孟道年,还有千千万万的才子才女。”

皇帝突然冒出一句:“孟道年死前,清查账务……他查账的方式,是华瑶开创……华瑶改革雍城的税务司,把手伸到了户部……”

太后暗忖,皇帝的神志错乱了。他的皮肉溃烂了,脑浆肯定混浊了,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像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过,太后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的疑心很重。他听说了孟道年的遗言,但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贪官贪污了多少银两,而是孟道年的前后反差。孟道年从前并没有看穿假账,却在华瑶改革了审计方式之后,忽然发现了各省账务的亏空。这一切都是在皇帝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皇帝更加厌恶华瑶了。

太后淡然道:“华瑶这孩子,确实有些小聪明。她小时候,最爱学算术,五岁就把《算经》倒背如流。但她的性子太活泼了,总是静不下心来,因为贪玩而耽误了功课,太傅屡次向淑妃告状。”

皇帝仿佛没听见太后的话。他自顾自地说:“朕后悔了,朕不该为华瑶赐婚,华瑶和方谨、东无一样狼心狗肺,他们都想杀了朕……他们毒害了朕……除了他们,世上没人敢毒害皇帝……”

太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别为他们动了肝火,皇帝,你只是生病了,你要好好养病,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太担忧了,哀家会护着你的。”

皇帝看不见太后的面容。他深藏于黑暗之中,生平第一次承认道:“朕的身上长满了紫色毒疮。”

太后流了一滴眼泪:“哀家真是心疼你,病在你身上,疼在当娘的心上。”

皇帝的左手还被太后捧着,脓血犹如蜡油一般泱泱地淌下来,黏腻又浓稠,太后的护甲沾满了脏污不堪的血迹。

太后仍在劝慰皇帝:“你治理国事,凭的是‘赏罚分明’四个字。华瑶和谢云潇在凉州立下大功,全国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功劳,若不重赏他们,难以服众,边疆的将士们也不愿意再效死力。赏钱赏权都不是你的本意,你赐给谢云潇一个驸马的虚名,既显得天恩浩荡,又能与凉州结下姻亲之谊,算是一举两得的计策。”

皇帝头晕目眩,话也说得更少了:“华瑶杀了何近朱,她忤逆不孝……”

皇帝即位之前,全国各地的武学宗师创立了许多武林门派。这些武林门派,并不都是讲究侠义的,它们之中的一部分勾结官商、欺凌百姓,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危害了朝廷的政务和税收。

昭宁七年之后,皇帝坐稳了皇位,便开始了一番布局。他派出了镇抚司的高手,清剿全国的武林门派,追捕那些开山立派的宗师,并把他们当做诱饵,诛灭了他们的同党。

何近朱是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也是皇帝清剿门派的得力干将。他死在了华瑶的手上,这让皇帝又惊又恨,难道华瑶和谢云潇的武功胜过了武学宗师?

太后感慨道:“可惜了何近朱,他死无葬身之地。”

“死有余辜……”皇帝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秽乱宫闱,死有余辜!”

皇帝急怒攻心,猛烈地咳嗽几声,喉咙里涌出了血沫子。他瞪大了眼,上气不接下气,太后焦急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立刻宣召太医。”

皇帝嘟哝道:“不,不……”

太后像是哄小孩一样温柔地哄着皇帝:“好,好,哀家都听你的,所有事情都依着你办,只要你满意了,哀家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皇帝撇开太后的手,死死地抓着床帐,他的侍女连忙跑了过来,递上一把碧绿色的翡翠烟枪。皇帝衔着烟嘴,吞下两口烟雾,疼痛都缓解了许多,神志短暂地清醒了。

他异常严肃地说:“皇后罪不容诛!朕的八皇子早就夭折了,皇后隐瞒了八皇子的死讯,还用何近朱的儿子顶替了八皇子的位子。现在这个八皇子天生愚钝,朕为了教导他,耗费了不少心力……朕是在替奴才养儿子!朕要将皇后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太后的目光扫过了那一杆烟枪。她面不改色:“别气坏了身子,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皇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为她动怒不值得,你要慎重地考虑大局。”

幽暗的卧房里,烟雾蔓延开来,像是寺庙中燃烧的香火。太后微微垂首,脸上是一副和蔼的神色,宛如一尊观音像。

太后的每一句话都在安抚皇帝:“皇后是你的附庸,她只能依附于你,八皇子天生愚钝,年纪又那么小,皇后掀不起风浪,咱们娘俩儿当然不急着处置她。”

皇帝毫无顾忌道:“朕想杀了她……朕想杀妻杀臣杀子杀女……”

太后柔声回答:“哀家知道,你是哀家和先帝的孩子,你的性格就像先帝一样刚毅。你也是大梁朝的君主,这世上有许多事,你不用亲手做,哀家可以帮你出主意,咱们娘俩儿一定要同心协力,渡过难关。”

皇帝今年四十九岁。在他过往的四十九年人生中,太后对他无微不至。每当他身体抱恙,太后的关怀也是连绵不断的。他的心绪被牵动了。他向太后倾诉道:“皇后、东无、方谨、华瑶这几人死有余辜。”

太后附和道:“是啊,他们都该死。”

皇帝又说:“朕不是不想立储,朕是看中了六皇子……他的性格,和朕最相似……”

皇帝的这一番言论,全在太后的意料之中。

六皇子名为“高阳司度”。六皇子出生的那一日,皇帝百般斟酌之后,才给六皇子命名为“司度”,可见皇帝对司度的偏爱,始于司度出生之前。

司度的母亲是珍妃。珍妃出身于世家名门,见惯了世俗名利,又懂得钻营取巧,自然讨到了皇帝的欢心。

司度本人文武双全,对皇帝的态度十分恭谨,经常去寺庙为皇帝诵经祈福。他的皇兄皇姐都不愿意把姿态放得太低,他倒是能拉下脸来,结交一群穷困潦倒的和尚。他整日与和尚探讨佛法,钻研“长生不老之术”,以此谄媚皇帝。

想到这里,太后语重心长道:“司度非嫡非长,今年才刚满十八岁,满朝文武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你想让司度做储君,还得给他一段时间,等他再长大一些,势力更深厚,地位更稳固,能与他的皇兄皇姐一较高下,你扶他坐上太子之位,他便能坐稳了。”

皇帝深深地吁了口气:“朕也是这么打算的。”

太后似乎也累了。她的眼皮垂了下去,疲惫地说:“好,你心里有数就好,哀家年纪大了,不能久坐……”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皇帝并没有挽留她。她又对皇帝说了几句关切的话,这才缓步离去了。

皇帝的寝宫充满了一股恶臭的、混浊的气味。太后无法再待下去。她回到了凤辇上,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

纪长蘅递过来一块蘸满了白酒的毛巾。太后先用毛

巾擦了擦手,又换了一块帕子捂着嘴,就这么捂了一会儿,直到她返回仁寿宫。 ', ' ')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翻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