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叛乱之初,方谨故技重施,也想通过华瑶占领秦州。纵然方谨后来察觉了华瑶的野心,华瑶在秦州已是势不可挡,无论官民,尽皆归顺。
徐信修眼看着华瑶声势壮大,他也没料到,他在秦州的布局,全被华瑶猜透了。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全都死在华瑶的手上。
如今,启明军的盛况又将在永州重现,方谨已是忍无可忍,永州与京城紧密相连,倘若华瑶在永州稳占上风,京城官民也会倒向华瑶那一方。
方谨感叹道:“本宫顾念旧情,对华瑶下手太迟。”
徐信修道:“说迟也不算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华瑶使出浑身解数,您看清她的招数,方能洞悉前因后果。这时您再要她的性命,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方谨道:“太后也对本宫说过类似的话。”
徐信修道:“太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您与东无相比,太后更倚重您,您与华瑶相比,太后更倚重华瑶。”
方谨不怒反笑:“太后狡诈多变,并无定性,她此时看重华瑶,只因华瑶在永州连战连胜。太后心中没有一个倚重之人,嘉元长公主也是她的垫脚石。”
徐信修听出了方谨的言外之意。方谨深知皇族之中,毫无一丝血脉亲情。如今党争正是最激烈的关头,任何一党的实力增强或削弱,必将导致翻天覆地的变化。倘若太后私下里支持华瑶,方谨也会想办法刺杀太后。
虽然方谨是徐信修的孙女,徐信修也愿意为方谨而死,但是,方谨不会把她的一切部署都告诉徐信修,徐信修也不会把自己的谋略尽数展露出来。他之所以对她隐瞒,并非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向她效劳,又不至于引发她的猜忌。
短短几个瞬息之后,徐信修想出了破敌之计。他放下茶杯,拐弯抹角地劝说方谨:“殿下的兵力集中于北方战场,暂时不能调回京城,更不能转向永州。强攻不成,便要智取。”
方谨听见“智取”二字,便以为徐信修又要编造邸报,或是派发揭贴,四处散播谣言,给华瑶冠以“乱世妖女”的罪名。
这一条计策放在半年之前,或许还能见效,今时今日,百姓不会相信华瑶是妖女,只会认为邪魔当道,邪魔又在污蔑华瑶。
方谨道:“启明军在民间被称作天兵天将,华瑶天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说成活人。她俘虏的士兵,十之七八,也会被她说服,归入她的麾下,立志为她出生入死。”
徐信修道:“老臣也有所耳闻。前不久,冯保率兵强攻灵桃镇,全军覆没,冯保也被华瑶活捉。粗略算来,东无的两万兵力,尽皆折损在华瑶的手里。”
方谨猜到了他的意思:“你要把东无调到永州去镇压华瑶?东无不是司度,他不会自投罗网。”
徐信修道:“东无也会顺应阳谋。”
方谨道:“你尽快安排。”
徐信修抱拳行礼。
*
近日以来,东无似乎不在京城,极少有人知道东无的行踪。
不知为何,太后也宣布罢朝了。
太后当政还不到半年,朝政再度荒废,民间又传出许多流言,据说太后的姓氏并非“高阳”,压不住高阳家的真龙,皇宫里怪事频发,太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梁朝的平民百姓,多半笃信鬼神之事,又听信了各种谣言,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京城也有不少百姓逃往秦州。
今秋秦州丰收的喜讯,早已传遍了京城内外。
自古以来,粮食丰收都是神佛保佑的实证。众人皆知,秦州已是华瑶的属地,今年秦州风调雨顺,得益于真龙兴云布雨,如此说来,华瑶正是真龙天女。如果华瑶回归京城,皇宫里的怪事或许也会停止,朝政又会恢复清明……各种各样的猜测,都从民间流传出来,逃往秦州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全都归顺了华瑶。
华瑶的声望如日中天,若缘也跟着高兴起来。
华瑶是若缘的盟友,若缘对华瑶仍有嫉妒之情,更何况东无呢?依照若缘的猜测,东无正在准备围剿华瑶,以免华瑶降伏御林军,又在永州建立深厚根基。
若缘的好日子还没过几天,东无又派人给若缘送来几个年轻力壮的侍卫。
彼时正是京城初雪时节,公主府上飞雪漫天,若缘推开自己的房门,只见一众侍卫站在门口。
若缘语气寡淡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位侍卫回答:“伺候殿下的饮食起居。”
在此之前,若缘还觉得,她的行动举止,常常被侍卫监视,却没料到,他们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缘的唇边浮出几分笑意,既然东无想要抢夺她的孩子,那她就给东无伪造一个假象,让他错认为自己计谋得逞。
若缘挑选了四个侍卫,命令他们随她一同走向浴室。她脚步一顿,停在了浴室门口,又命令四个侍卫站在门外,寸步不离。
随后,若缘自顾自地走进浴室。她在浴室中静坐片刻,思绪稍定。
浴池中热水浮荡,雾气蒸腾,她沉声呼唤一个侍卫的名字,又吩咐道:“你一个人走到我面前来。”
那人年仅二十岁,只比若缘年长一岁。他原本任职于镇抚司,武功虽然不弱,却也并非出类拔萃。
今年四月,他被调到了若缘的公主府。他在公主府将近半年,若缘对他格外关照。他相貌俊秀,言辞温恭,每当若缘看见他,她确实会记起自己的驸马。斯人已逝,她怅然若失。
他推开浴室的石门,缓步走到浴池的边沿。他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殿下。”
若缘扔给他一条缎带,命令他遮挡自己的视线。他不能违逆,只能听命照做。
缎带蒙住了他的双眼,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听见她的心跳声,她局促地笑了一笑,正当他犹疑之时,她扯断了他的衣带,又把他推进了浴池。
水花四溅,他呛了一口水,慌忙喊道:“殿下!”
若缘恶狠狠地瞪着他。她真想把他溺死。他归顺于东无,效忠于东无,他是东无培育的一条蚂蝗,唯一目标就是吸食她的血肉。
她已分辨不出美丑善恶。在她看来,对她有利的人,就是好人,对她有害的人,就是坏人。好人可以存活,坏人由她亲自裁决。
若缘跳进了浴池,池水来来回回地摆荡。水雾缭绕之时,她掐住了他的脖颈。她喃喃道:“我平日里待你不薄。”
他回答道:“是,殿下待我不薄。”
若缘反问道:“那你可知,我要做什么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