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泪哭干了,母亲站起身从晾衣绳上扯了两件衣服给李岫披上,然后再三叮嘱她,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头,死也不能跟第三个人说。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包括父亲和李崟。
那天,母亲没有洗澡。过年之前,她都没洗。她再也不信这些了,连带着风俗习惯,统统都不信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厕所的狼藉后,她从箱子底下翻出两只口罩,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岫。这口罩还是前年非典时候没用完剩下的,幸好当时没扔掉。母女二人就这样包裹得严严实实,打扮成连熟人都轻易看不出来的模样,方才去到医院挂了妇科号。
医院里人来人往,空气混浊。每年皆是如此,越到年根儿上,生病的人越多。妇产科在二楼倒数第二间,刷着黄漆的木门半掩着,透过门缝母亲瞧见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跟一个中年妇女讲话,声音细而沉,听不清内容。
母亲厉声命令李岫在走廊的长条木椅上坐着等,自己就站在妇产科门口等,眼睛不住的往里头瞧,边瞧边叹气。李岫手里拿着空白病历本,板板正正地坐在掉漆掉得斑驳的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里面的病人捏着几张检查报告出来了,满脸的愁容。母亲回头唤了一声李岫,她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母亲跟前。母亲拽起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就进了门。
女医生三十多岁,瘦长脸,眼睛很大,鼻梁和双颊长了许多细细浅浅的雀斑。一开口,温柔死人的腔调。李岫不禁想起了学校的校医,她也是这般的温柔。
女医生见母女二人都戴着口罩,母亲讲话时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便猜出了七八分。她也没多问,开了一些检查的单子,压着声音对母亲说:“先去一楼缴费,然后再去检查,单子上都写着在哪儿做什么检查,有不明白的问外面的护士。”
母亲点头谢过医生,拽起李岫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验尿,验血,b超都做完之后,剩下的就又是等待。很煎熬的等待,母女两个都煎熬。一个坐在长椅上,一个站在走廊当头,没有任何交集。
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母亲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没有任何反应,没当即失控发狂,也没有哭闹。只是脸色很难看,嘴唇乌青的,像中了某种强劲的毒。
医生说李岫是宫内早孕,胚胎发育正常。说到这里,她微顿了一下。而后又说,如果不想要的话,今天可以先安排做检查,检查结果没问题,最快明天就可以考虑药流或手术流产。
母亲丢了魂一样,目光沉沉地落在检查报告“宫内早孕”四个字上。半晌,她冷冷的对医生说了两个字:“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