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坐在席垫上,双手抱着胸,拧眉沉眸,反问:“先登预备偷袭攻城?” 姜胜:“最好先虚张声势——例如由胜在南门以【水淹七军】或是【火烧连营】这样的言灵制造大声势,将他们引至一处城门口,再于相反城门发起真正的总攻。” 当然,抛出去的诱饵容易陷入险境。 人数少意味着目标小,也便于脱身。 顾池在沈棠身侧,以防不测。 这厮的文士之道虽讨人厌了些,可一旦用顺手,妙处还是极多的。姜胜说了法子,顾池并未开口反对,显然也是默认了。但沈棠仍有不一样的想法:“为什么——” 姜胜温声道:“主公请说。” 沈棠歪着头想了想,组织语言,拎着根筷子抵着沙盘,筷尖拨弄沙盘上的小旗子,问:“先登的法子不是不能行,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打仗非得从地面进攻?” 姜胜下意识看向了顾池。 顾池莫名其妙:“别看吾,看沙盘!” 姜胜:“……” 沈棠捏了一块小泥块,丢向沙盘王都的位置,问道:“为何不能空投砸墙呢?” 姜胜反问:“咱们有投石车?” 满打满算两千人,想啥呢? 为了藏这两千多人,这段时间就不敢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说得难听就是“藏头缩尾”,生怕泄露踪迹被十乌派人围剿了。哪还有条件大大咧咧运输大型攻城器械? “此前公西仇带兵攻打孝城,我也没见他们拉投石车……”沈棠小声嘀咕了句。 姜胜对这段不了解,但顾池很清楚。他解释:“公西仇率领大军的投石车乃是万军士气所凝,若是我军有这条件,即便不带着投石车这样的辎重,也能投石攻城。” 士气凝聚的投石车数量有限,正经八百打仗攻城,该携带的辎重还是要带。 沈棠又问:“言灵诸多妙用,为何武胆武者不能飞上天,从空中打击敌人?” 顾池道:“能做到短暂滞空或者踏空而行的武胆武者,至少也是十等左庶长。再者说,战场兵荒马乱,都怕自己成为敌人目标,没事儿升空作甚?给人当箭靶子吗?” 他没说沈棠天马行空,主公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只要不疯来都无伤大雅。 沈棠沉吟了会儿。 筷子比划了一个高度:“箭矢射程有限,若是有能力飞得足够高,例如这——么高!那么地面武装再厉害也只是活靶子,被人砸得没脾气。望潮可不要瞧不起啊。” 顾池只想给自家主公翻个白眼。 飞这么高的武胆武者,他没见过。 虽然这白眼没成功翻出来,但沈棠还是从他微妙表情读出了吐槽,语重心长地教育:“望潮,凡事无绝对。我也没说武胆武者靠实力上天啊,就不能借助外力吗?” 顾池:“外力?” “例如像鸟一样插上翅膀!” 顾池:“……” 看看他的眼神,他像是好糊弄的? 沈棠一瞧便知道空中偷袭是没法了,顾池二人这里也没有这种言灵,她换了个思路:“既然从空中进攻不可行,咱们为何不从地底入手?为何非得从平地进攻?” 没规定打仗攻城就一定要正面冲。 顾池和姜胜俱是变了脸色。 前者收起思绪,一本正经:“地下?” 沈棠将筷子一下子插入王都坐标下的沙盘,道:“对!地面攻击极容易被目标发现,那么咱们就挖地道从地下入手。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直捣他们老巢!” 十乌王都也好,关内的都城也罢,防御来自平地或者突然高空落下的攻击。 地底,绝对是薄弱环节! “寻常武胆武者没有飞上数百丈高空的能力,但总有钻地打洞的本事吧?咱们有两千多人,挖通一条通往王都的隧道,根本不难。”言灵绝对是最不讲道理的存在,她继续道,“若是怕地底动静会惊动上面的十乌兵卒,咱们就挖得再深一些,此举如何?” 她紧张看着二人反应。 既然正面打仗吃力,不若兵不厌诈!为何非要循规蹈矩走攻城陷阵的老流程? 顾池和姜胜对视一眼。 良久—— 顾池:“主公有此良计,甚妙。但挖一条隧道还是过于浪费了。此举虽能直接偷袭内城,轻易给十乌造成大的伤亡,可一旦他们反应过来,毁了隧道,我等被动!” 沈棠有些失望。 “这意思就是不可行了?” 姜胜摇头,笑得像是条奸猾老狐狸:“非也非也,望潮的意思是——狡兔三窟!仅有一条隧道是绝吾等生路。” 沈棠:“那就……三条?” 顾池道:“不够,不够。” 说完,他跟姜胜竟默契笑了起来。 一旁的沈棠觉得他们肚子里酿了黑色的坏水儿:“那你们意思是——三十条?” 这工作量也太大了。 再能干的老牛也遭不住啊。 “不不不,用不着这么多,咱们只需挖几条大的,令其纵横交错,遍布整个王都地下,布下军阵,进攻那日配合言灵将其震塌,引地龙翻身——”顾池止住了笑,但上翘的唇角还是出卖了他的好心情,他一巴掌拍塌了沙盘上的王都标志,阴冷地道,“届时,再送他们一场【火烧连营】!” 第490章 旌旗十万斩阎罗(下5) 林风千辛万苦找到大部队,还未来得及表示惊喜想念,便被主公那张脏兮兮到认不出的脸惊了一跳。这模样,活似跟野猪在泥巴摔跤角力,打了七八十个滚儿。 沈棠哪管这么多啊。 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令德真是出息了,干得漂亮啊!” “大赏!重赏!绝对要重赏才行!” “一路奔波饿了没,要不吃点儿?” 林风被自家主公热情三连砸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整个人轻飘飘,好似踩着柔软云朵,被沈棠的小脏手拉着走也不知道。待她回过神,迎来几双微带谴责的目光。 林风:“???” 顾池道:“主公,你这是……” 看着林风身前的人形泥巴印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主公如此虎,也不怕将人小姑娘吓出好歹?这可是褚无晦的宝贝疙瘩,一言不合就沉水入火哦。 沈棠嘿嘿笑着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为自己狡辩:“我这不是太开心了嘛,失态也是允许的。莫说我,假设是你,晚辈单枪匹马杀敌巢,还立大功,你不喜?” 听主公如此说,林风脸蛋微红:“能为主公分忧,是风之幸事,不敢邀功。” “什么‘不敢邀功’?立了大功就是要‘邀功’,就是要大夸特夸,不然传出去了,其他人哪里还敢展露才华,为吾效力呢?赏罚不明,内乱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