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还有个不情之请。若要安定袁抚就少不了人,只是草民囊中羞涩,这些年无甚积蓄,郡府正常规制俸禄怕是不够的。主上可否通融,给草民多批一些?” 想要顺利上任还得打点。 正常情况肯定不用,但袁抚特殊啊。 沈棠:“……” 她摁了摁太阳穴位置。她昨晚失眠就是因为今年财政开支预算赤字超标,荀贞还火上浇油,呈递上一份重建西南现有占地的预算。要是全部执行,至少要透支未来五年的盈利。荀贞这厮还将她好不容易盈余攒下的私库挥霍掉了,她现在是私库穷国库更穷。 苗讷这话更是一种暴击。 沈棠甚至想躺平摆烂。 告诉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但是,为了一国之主的威信,沈棠只能硬生生将这些血泪咽下肚子:“当然行,离上任还有些时日,你明年开春再去,再挑选一些机灵的跟着,一切都以你安危为上。” 现在离开春也没多久了。 苗讷道:“草民心中已有人选。” “哦,是谁?” “是老师的新学生,师妹项来去。”老师说项招天赋很强,在她上任之前应该能开辟丹府,凝聚文心。苗讷本身是学院正统出身,又有教学经验,辅导项招完全没问题。 沈棠面色有点古怪:“你说项招?” “嗯,师妹答应了的。” 沈棠:“……” 她完全不用担心苗讷了。 专注心疼心疼钱包。 苗讷不清楚沈棠的财务情况,栾信却是一清二楚,他现在除了同情再也找不出第二种情绪。但是同情过后,该做什么做什么。臣子也不可能因为主上穷而主动不拿俸禄。 主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有家庭要养。 所以,只能是同情了。 沈棠:“……” 公义以为自己读不懂他的眼神吗??? 三人之中,唯有苗讷最开心。 正要感慨近来运势不错,但很快她就嘻嘻不出来了,只因帐外突然传来一封急奏。 现任戚国新国主薨了。 自从被逼困守孤城,城内声音分成了两拨,一拨想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干脆投降,另一拨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准备死战到最后一人。最终拍板决定的还是戚国新主。 这位新主本身就不是多有胆魄的人。 他见大势已去,早就没了挣扎的心思。 唯一的念头就是用投降作为筹码,跟康国这边换取尽可能多的利益,保证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高国的吴昭德跟沈棠斗争多年都能有如此结局,没道理没来得及得罪她的自己不行。只是这个念头不能轻易宣扬,因为死斗派已经掌控城内绝大部分的布防。 万一让他们知晓,新主性命不保。 一筹莫展之际,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 死斗派自然是悲愤交加,仍隐忍不发作,预备试探新主真正态度。一场本该开诚布公的宴席,不知谁突然摔了杯子,谁先拔了剑,谁先动了刀,双方都觉得是对方干的。 现场杀得人头乱滚,血流成河。 乱斗之中,新主死了。 城外的康国兵马在这时攻入城中,该俘虏的俘虏,该劝降的劝降。戚国新主的尸体被运送到沈棠这里,包括他手中还没拿热乎的国玺。沈棠一听就知道有人在里头搞鬼。 “负责护送的人是谁?” 亲卫道:“是崔氏崔熊。” 苗讷听得脊背发寒,下意识扭头看老师。 她现在是不是先避一避? 栾信慢吞吞道:“你怕他作甚?” 崔氏在西南还是个角色,但在康国就要低人一等。崔熊有个崔孝外祖怎么了?他的学生还有个吏部尚书老师。吏部是他的地盘,在他卸任调职之前,崔氏也得夹起尾巴。 真要是斗起来也不虚的。 苗讷讪笑道:“也不是怕。” 就是有点儿心虚。 崔熊已经在帐外等候,苗讷现在出去也会碰个正着,若用言灵隐蔽身形被发现,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抿了抿唇,只能拿出最平静的表情,强迫自己将心神全放空。 两个多月不见,崔熊清瘦了两圈。 脸颊几乎没什么肉,肉眼可见得硌手。 崔熊并未注意到栾信身边的人,他微垂着眼,一如往常那般谦逊有礼。栾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崔氏长公子,光从相貌来看还算满意,仪态无可挑剔,不愧是大家出身。 只是听声音有些虚。 当崔熊将那块国玺呈递上来,沈棠瞧了一眼分辨真假,挥手将其吸纳入丹府,真情实意关心道:“崔郎声音有恙,可是抱病在身?” 崔熊又行了一礼再回复。 他这不是病,是受了内伤又中毒。 万幸捡回一条小命,已无大碍。 怎么受伤中毒? 自然就是那场内乱了。 崔熊说起此事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全然像一个无辜被波及的倒霉蛋,要不是运气好已经喝上热乎的孟婆汤。栾信在一旁冷眼旁观,认定崔熊撒谎,至少没有全部说真话。 为何如此笃定? 崔熊心声一片安静。 这是高度戒备的特征之一。 _(:з」∠)_ 用读心言灵窥探外人心声,遇见个高手还会被察觉,顾池的文士之道就没这顾虑。别看栾信不喜顾池,但他的文士之道用得顺手。 崔熊送来戚国国玺,沈棠也不能小气,先说好话,又安排杏林医士给他看诊。年轻人不能仗着身体好的本钱就瞎来,容易留隐患。 崔熊再一次行礼谢恩。 至于崔熊送来的戚国新主遗体? 他上位就两个多月,王陵都没动土呢,不好跟上一任戚国国主挤一个地宫,沈棠更不会出钱给他修建符合身份的陵墓,干脆在附近找一处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就地安葬。 立个碑,也方便后人拜谒。 因为是采用康国比较流行的薄葬,外人也不能苛责沈棠,崔熊自然不会反驳什么。 当然,这不是崔熊此行的真正目的。 尸体只是捎带送的,国玺也只是投名状,真正的目的还是试探沈棠口风——康国的制度跟西南境内截然不同,最明显一点就是地方税收,这也关乎着各个本地世家利益。 崔熊其实不想来,但他不得不来。 其他人将崔氏推出来就是当出头鸟的。 他只是刚起了个头就被沈棠压下。 “此事先不提。” 崔熊唇瓣嚅嗫两下,垂首告退。 栾信师生也没有在营帐久留。 他们出来的时候,却看到本该离开的青年就站在不远处,视线越过栾信落在他身后侧的苗讷身上。苗讷一看这眼神就意识到不妙。 不是,她一句话都没说呢。 最后一点儿侥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