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15章</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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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第、舒赫德、玉保、策楞、海兰察等边将,轮番急急奏报,驿马川流不息,带来的于乾隆而言,都是好消息。
最好的莫过于,在准噶尔内部,虽未称汗,但曾执掌大权、以聪慧玲珑著称的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被汗王达瓦齐借来的军队打得走投无路,带领属下兵丁、妇孺人众计二万五千余人,投奔清廷,已抵达喀尔喀蒙古境内。乾隆力排众议,主张与准噶尔的“弑君逆贼”达瓦齐一战,群臣虽有反对声,但因着傅恒始终不牵于浮论,赞同出兵,因而与达瓦齐的“平准”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而前来投诚的阿睦尔撒纳,只不过是未届三十的年轻人,他在厄鲁特蒙古素以相貌伟岸英俊,才识胆略过人著称,而又颇谙交涉之机变和处世之道理,是个出了名的能屈能伸、夙慧天成的英雄。且出征准噶尔,正需这样了解内局、手腕别佳的人才,乾隆早早下密旨给诸位边将,言道:“阿睦尔撒纳乃最重要之人,伊若来降,明年进兵,大有裨益。”“其为部众所畏服,正可资以前驱,迅扫残孽。”于是欣然相招,命阿睦尔撒纳到承德避暑山庄觐见,将予以最隆重的抚慰礼仪和加封恩赏。(2)
因去得着急,一切皇帝銮驾都从简,乾隆带着军机处诸臣,理藩院诸臣,以及亦是蒙古人的三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一路疾驰前往承德。而平素所带的妃嫔都在后另行安排,连三公主也得和驸马爷分开,而与嫔妃们一道走。临行前,乾隆特意问冰儿:“承德你还没有去过,可想去玩一玩么?”
冰儿倒是心向往之,点点头露了些笑容。乾隆笑道:“那好得很。不过现在朕去的急,你倒不必太着急了,等朕发旨叫你,你再过来。这些日子叫御医好好给你调理周全,叫你宫里的人也把需要的东西收拾好些。你有闲暇,倒是可以读读毛诗,你师父纪昀五经都甚通,叫他给你讲讲。诗教者,温柔敦厚,也是读书养气的意思。”他深深凝望女儿,有一句话忍了忍还是未曾出口,“等等看吧。”他暗自想着,“自己也需得想周全了才好。”
冰儿是难得的自由,虽在值庐也听纪昀讲了几回毛诗,讲到篇首就直皱眉头:“诗首《关雎》我是懂的,孝贤皇后去世时,我皇阿玛写的悼亡诗里就有提及,只是我弄不明白,怎么的就是‘后妃之德’了?”
纪昀是脱佻的性格,读书自然也有自己的见解,只是教授公主,不敢不按程朱的套路来:“朱熹《集传》云:‘雎鸠,水鸟也。状类凫鹥 ,今江淮有之。生有定偶而不相乱,偶常并游而不相狎,故毛传以为挚而有别。’后妃有关雎之德,是幽闲贞专之善女,宜为君子之好匹……”譬解了半日,其实都没有说通自己,只好笑道:“读诗虽说是需先达训诂,但其间有些意味,还是要自己想象琢磨。臣愚鲁,不能替公主咀嚼诗味,倒是日日想着,多诵几遍,或别有收获呢。”
冰儿一想,就想到慕容业身上去了,两人在尚阳堡的林子中一同吹箫,岂不是“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只叹他生出了舍身救自己的拙念,硬是使两人阴阳暌违。纪昀见她眼眶发红,似要落泪,不由有些心慌,匆匆后翻几页书,找了篇《七月》,正准备讲,冰儿用手按着书道:“纪师傅,我不想听了,就此下课可好?”
纪昀陪笑道:“也好,臣接了皇上的谕旨,要编纂《热河通志》,到底才疏学浅,这几日也头疼得紧,也算公主放臣的假了。”
冰儿分花拂柳,从值庐回去,恰见九州清晏的河心,养着几对鸳鸯,雌雄交颈相昵,情状甚是融融,而自己形单影只,芳心暗许的哥哥血溅西市,真正是至惨的祸事,触目伤怀,更不能安。回到自己房中,泥金的花笺上是自己书写了一半的《心经》,字字工整如石刻一般,苇儿见主子脸色不好看,奉上茶水后轻声问道:“主子还是要抄经么?奴婢为您研墨可好?”
见冰儿点头,她忙细细在澄石砚台里研了浓浓的松烟,里面掺着的冰片和麝香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冰儿掭笔半晌,转眼看到自己正抄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一个发怔,一滴浓墨从笔尖滴下来,在纸上落了一个指顶大的墨渍,她不由心烦起来,把笔扔在笔搁上,把那泥金笺团成一团,丢在一旁纸篓里,自己坐下生闷气。苇儿陪着笑道:“纸还有。”
“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