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中的时候还能劝慰自己,还有一年,还有一年,大学的时候再次规训自己,还有六年,五年,三年,一年…
到了实验室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不是她痛并快乐着去奔赴学习,而是去数今晚神奈川的夜空有多少颗星星都做不到的痛。它在我的心里长时间如同一株刺,深深扎进了土壤中央,即便手里已经被刮得染满鲜血也拔不出来,日复一日在反复循环,或许会持续到吉冈,还有我自己,都离开世界的那一日。
但这不应该是我记得这场对话的重点,也不是对话的终点。
因为我还记得,吉冈愤怒的烈火也像是意料之中地砸中了他的女友,那不是一件美妙浪漫的事情。
公寓里满地的狼藉,大概是彻夜砸碎的玻璃制品,荒谬可笑的场景中间是女孩子已经零散的头发,附带已经喊不出声的眼睛。
所以我又向后退了两步,真心的,也是顺势的。
我很害怕…他的样子就像成功预言了我当年迟迟不敢对精市所说的那样…我的疑心病总是如此,但是其实我隐约明白是我自己不敢去相信任何人……是啊,事到如今我还在想什么,倒不如说我作为和他女友同一种性别的存在,我反而是通过他的口去共情了女友……
望着吉冈那顺应由古至今的时代的潮流,接受不了不纯洁的东西,这样的不纯洁是已经被定义了的…他口中的挚爱他必然珍视过,但原来故事的结局是要流尽扭转四季的眼泪。一切都像沉寂的寒夜般宁静,荫蔽从来只存在于他喉咙之间的雷鸣。
我真的都记得,记得他激动过后在母亲的坟前流下了眼泪,他喃喃的说着什么,说了很多,我觉得他恨着那个回忆里背叛了他的女友,他的眼泪是为谁在流…他应该是在为了他自己流的。
你爱过她吗?这个问题我始终没在对话里说出来,我想,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去束缚他吧。他说的事情都是在我入职前发生的事了,至少有个两三年,那时的我正独自与他谈话,我又能说什么?
而关于他的眼泪为谁而流…为什么我现在会这么想,大概还有个原因是因为吉冈接下来的话题。
“你感受过什么叫做冲击吗?”秋天过后是冬天,所以会凋零,也会枯萎,他也是,“没想过吧,那群禽兽的爱好你见过吗?你猜为什么是叫我过去汇报?你听过感觉过像是全身的肌肉都想被玩坏的弹簧般撕扯…我和她其实区别在哪里?腕上那些鲜红的脉络不过都是一样的!多么醒目,哈哈。”
他笑了,我却还是依然沉默着。
“我想逃啊,可是我配吗?一日玩具,一生都不过是只能在规定的轨道里行驶的玩具,我有父母要赡养,我爸几年前还摔断了腿,可我的腿也随他一起摔断了啊!”
他或许是推过他人一把的,又或许没有,但那张两副面孔都温柔笑着的泛黄照片已经被划得看不清长头发的眼睛,酒精,锐器,他接受过那张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最后何止两手空空地离开,就连他的心也遗失在那里,遗失在那台冻干机。
“对了,记得日后用冻干机的时候要检查气阀是不是关上了哦?那个小男孩以前就出过事故的呢!”川岛是这么说的,那一年。
吉冈,在没有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是那个遍身绮罗的人,但日子一样会让他变成养蚕者。
我开始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吉冈所描述的那些我全都明白,只是…包括直到今天晚上,我的心还在揪得疼痛。
那种痛苦像是张无形的网,对…就像现在这样…抓住了我的气管,那些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干杯,那番电梯里川岛所说的言论,…像是吸饱了水的根系开始扎进每个见不得阳光的角落,语言开始晦涩,走往想要溺亡的地方。
人为了活着,都背上了无法交替的念想,无论多少块砖头都搭上了在肩膀。他原本像是一道烛火,曾经点亮了那个女生的荆棘小路,只是最后火焰其实是一道亮不起来的光,连她自己的影子或许都已经抛弃了她。
吉冈,现在怀缅其实有什么用吗?…这样的话我只能写在日记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