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道,“侯爷想得太多了。”
他一时未说什么,只微微抿了抿唇,目光则转向她的手心里。
她手心里,还放着那片刚刚捡来的竹叶。
他没提竹叶,反而道,“我们到广济寺祭拜蒋解元,总也该有他一件遗物才好。”
这倒是,三郎远在青州,京城里连他衣冠冢也没有。
但竹叶不足以当他的遗物。
但因为从青州出来时匆促,彼时根本没想过会留在京中,更嫁了人,所以身边没带什么三郎的东西,除了那盏灯。
她思及那盏灯,他也恰提起,“娘子觉得灯可合适?”
杜泠静想了想,“若是那盏灯修好了,便也算了,再寻旁的也可。”
那灯陪了她许久……
男人闻言点了头,但旋即开口叫了崇安前来。
他直接问去,“夫人那盏灯可修好了?”
崇安一听突然问及此时,眨了几下眼睛。
原本找个西安的灯匠过来,也就半月的工夫,但那天侯爷却私下吩咐他不急。
侯爷既然说不急,他便拖了些日子,腊月将近,西安那边要来人给侯府里送东西,他这才提了一句灯匠的事,眼下灯匠约莫快到了。
要说修好,也就再等几日的工夫。
但他此刻看向侯爷,悄悄眨了眨眼。
他回话说没有,“一时没寻到合宜的工匠,恐要等年后了。”
崇安回了话,陆慎如向他娘子瞧去。
舍得吗?把这盏灯当作遗物供去广济寺里,要一整年。
但灯已经坏了。
杜泠静亦知道灯不亮了,虽不知为何突然就不亮了,但留在身边也用不了。
她垂了垂眼帘,“那算了,不必寻人修了,就这盏灯吧。”
话音落地,男人眸色彻底缓了下来。
崇安领命下去了,陆慎如上前牵了他娘子的手。
他道难得有闲暇往后花园走走,“瞧着天色,像是要下雪了。我们不若晚间在漱石亭摆宴?”
今冬甚是干燥,到了今日京里才酝酿出了第一场雪。
京城初雪,他便要在府邸最高处的漱石亭里赏雪摆宴。
杜泠静又觉他好笑,那些诗书里泡出来的文人墨客,说不定都不如他懂这等风花雪月的雅致消遣。
陆慎如见她轻轻笑了起来,但亦悄悄将手心里那片竹叶,放在了房外的窗棂上。
风轻轻卷过,竹叶旋即飞起,飞进了风里。
长眉之下,她一双眼眸若含了雪花一样,安静地晶晶发亮。
陆慎如将她的手彻底紧握在手心里。
她问他,“侯爷就不怕漱石亭里摆了宴,却没等来京城初雪吗?”
岂不失策白等?
男人笑起来,“难道娘子真以为,我等得是京城的初雪吗?”
是她……
她一愣,脸色似乎有两分如霞的绯色,又错开他灼然的目光。
“哦,看来侯爷等的是瑞雪丰年、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真不愧是侯爷。”
但话音落地,男人笑出了声来。
他道,“夫人才是时刻惦记国泰民安,就算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那也有心劳。”
话音落地,她微微张了唇,柔唇微张间,似乎没想到他给她戴高帽,笑话她只嘴上说得好听,操了些闲心,就当劳苦功高了。
男人更是低头笑。
她比起那些每日在朝堂上明嘲暗讽他的糟老头子们,可稚嫩多了。
但她方才忆起前人的怔忪之色已从面上消散了去,她说不过他,转身往一旁走。
他倒也没拦她,但她刚一步迈出去,一片晶晶莹莹的白色花片,顺着风就吹了过来,飘荡间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她看向鼻尖上的京城初雪,又转头向他看来。
“真下雪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