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下一气,看住杜泠静的眼睛。
“我不晓得夫人知不知道此事。但侯爷多年都未成婚,也从没对哪位女子上过心,今岁京中也完全没听说侯爷要娶妻,可他却突然娶了夫人。”
“自然,夫人蕙质兰心、才情并茂,但更紧要的是夫人是杜阁老的女儿,即便阁老过身,当年这些拂党众臣还心系杜氏……”
杨金瑜已经顾不得此刻就在皇城之中、太液池畔,言语需要谨慎再谨慎,她直道。
“侯爷想要收拂党众臣为己用,但他们却不敢相信侯爷。邵伯举之事闹出来之后,侯爷立时便察觉,这正是绝佳的机会。若能娶了夫人,然后再以杜家姑爷的名义救下拂党众人,众人必然归心。”
杨金瑜连道“夫人勿怪”,“我并非是说侯爷是为了收拢拂臣,才特特在皇上面前求娶了夫人。我的意思是,夫人对侯爷至关重要,家弟的案子,侯爷若不帮衬,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但能在侯爷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夫人了!”
她说着就要行大礼,“还请夫人在侯爷面前美言!”
杜泠静一把扶住了她,秋霖也赶忙上前拉起。
杨大小姐还真就把请人美言的礼数做足,让陪房嬷嬷拿了一只匣子来。
匣子打开,满满当当尽是东珠。
“请夫人收下。”
杜泠静当然不要,她刚说世子夫人太客气了,就见路上又走来了几人,不巧是窦阁老家的老太君和一众文臣女眷。
窦阁老正抓着荣昌伯府的不肯放,被她们听见更是不好。
杜泠静当即将那匣子东珠推了回去,杨金瑜也不敢在窦家女眷前多言,而她的话都说到了,见杜泠静要走,便没再阻拦。
两人分道离去。
杨金瑜同陪房嬷嬷一直走到人稀处才停下来。
嬷嬷紧张得满手是汗,她低声,“夫人拿侯爷为了拂党人,求旨强娶侯夫人的事,说给侯夫人听,侯夫人会信吗?”
杨金瑜也不知道。
这事她来回思量了几日,彼时侯夫人不想嫁,满京都看出来了,若是被她晓得,侯爷是为了收拢拂臣强行娶她,必然会与侯爷闹起来。
只是她准备得匆促,还没来得及拿出什么似是而非的“证据”。
“她估计是不信我,但先让她起疑,我之后再弄些证据佐证此事,她应该就会信了。”
可这一前一后又要些日子,皇上可能会念及正月里暂不发落,但正月一过就不好说了。
杨金瑜心里着急不安,此刻遥遥地往不远处的陆侯夫人脸上看去。
太液池上的风,将湖面上的冰气全扫到了池边的亭台楼阁之间。
风有些大,湖边几颗落光叶子的黄柳萧瑟地随风而摆。
秋霖方才听那杨大小姐,突然说起侯爷是求旨强娶夫人,这会还心头乱跳。
“夫人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吗?”
杨大小姐张口就来,什么证据都没有,听着虽然惊人,但细想又不太可信。
不想秋霖问过去,听见自家夫人道了句。
“我倒以为,侯爷求旨赐婚的事,约莫是真的。”
秋霖倒吸一气,却见姑娘神色平静,冰面上的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轻垂眼帘。
杜泠静缓声,“这样可以解释清楚很多事。”
可以解释邵伯举被疑杀人之后,皇上显然不想再给他赐婚,她原本也就无关紧要了,却突然圣旨落下,让她嫁给那位侯爷;
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将婚期定在次月,着急就要娶她过门,又要与她既有名、又有实;
可以解释他为她大开归林楼收书,声势浩大,人尽皆知;
亦可以说明她原本不想让他为难,自己带人手去了保定,他却紧跟着就赶了过来,为此还生了气……
而后他一力救下众人,护送回京,准备重用。
邵伯举的案子不重要了,让拂党众臣皆为他所用,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为了这个目的,他到皇上面前求娶,她愿不愿意都不打紧,他将她娶回家,以她为桥,将他与拂党之间的关系建立起来,才最紧要。
好多想不明白的事,好像一下都有了解释。
杜泠静垂眸轻轻笑了笑,“只是难为他,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宽纵……”
甚至还主动提及,与她一道祭拜三郎。
“侯爷真是多有忍耐了。”
她声音很轻,秋霖心慌了一下。
她下意识觉得,侯爷可能不是夫人说的这样,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
杨金瑜转到了距离河边柳下不远处,她定睛往杜泠静脸上看去,便听身侧的陪房嬷嬷道。
“夫人,老奴怎么瞧着侯夫人脸色不太对劲?”
确实不太对,杨金瑜也看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