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在王神爱的预料之中。 “陛下打算怎麽做?” 在有片刻混乱的思绪之中,王神爱甚至并未分清,方才的那句话是由谁说出的。她更是用了极大的努力,方才平复了思绪,让自己重新回归清醒。 “大军如常行进,尤其是军粮调派运输,不得有失。”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朕亲自坐镇荆州,向洛阳施以援手,不只是要来和人赛跑的!” 桓玄和刘裕的决定没有错,她也应当相信这两人的本事,相信在天命之下,会做出反抗的绝不只是姚兴而已。 若是她这位皇帝失去了分寸,让抵达洛阳的中军变成强弩之末,那才真是要被人寻到翻盘的机会。 可一想到她此刻的这句回应,很有可能会代表着人命的丧生,王神爱的心中又有着说不出的压力。那是一个曾经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普通人本不应该担负起的分量,但又必须在此刻,由她担负起这个决定的后果。 …… 她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理解,“主心骨”三个字的意义。 第50章 洛水之前,却月阵 谁都可以乱。 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候,谁都可以应时而动,轻骑急行,去做更多的尝试,以抗衡敌军的应变,唯独王神爱必须稳住。 动与静之间的平衡,还把握在她的手中。 或许唯有她袖中攥紧的掌心里那一层冷汗,才昭示着她说出这句话有多艰难。 守在岸边的吏员对上了一双黑得发沉的眼睛。 “令荆州官员来见我。” “……是,是!”他垂头应声,连忙躬身退去,掉头就向着远处跑去。 因这句命令,荆州各地,尤其是长江以北诸郡县的官员,都以最快的速度被征调到了此地。 荆州官员本没想过会这麽快见到这位大应陛下。 虽已听闻,朝中官员迎来过一场考核,将诸多要员一一清扫出朝堂,但也只是让他们觉得,陛下要先解决完扬州内部的事情,再将手伸向荆州。 甚至,若不是桓玄选择向王神爱投降,他们都未必会称呼她一句“陛下”。 但这场从荆州北上洛阳的交战,却令他们提前要面对永安的审视。 “前头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身在官员队列中的殷仲文打了个寒噤。 不只是他,在他周围的人都能瞧见,陛下专门朝着他看了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格外重。 殷仲文下意识地低下了脑袋。 他怎麽会不知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前任荆州刺史殷仲堪是他的堂兄。他当年能够入仕,还是因为殷仲堪的举荐,但就是在桓玄先前谋夺荆州、杀死殷仲堪的悖逆大举中,他因自己的夫人出自桓氏,果断地将自己的堂兄给卖了,和桓玄站在了一头。 倘若桓玄真能成事,成为天下之主,他的这个行径也只能说是抉择分明,大义灭亲,偏偏…… “但今日荆州粮道务必畅通,大军出行一应所需,除却扬州调度之外,荆州境内也不容有失,可能做到?” 殷仲文连忙接道:“能,当然能!臣就算掘地三尺,也必将一应军粮与粮车筹备妥当。” 他身旁的卞范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当日桓将军启程建康之时,殷仲文便将千金财产埋藏在了地下,唯恐遭到灭族查抄之祸。自桓将军折返,为陛下开道的消息传来,他又埋了一批先前收受的贿赂。 若要供应大军所需,光凭荆州府库之中的银钱必然不够,那可不就得“掘地三尺”? 这都不是一句夸张的说法,而是一句写实!与不打自招有什么分别。 若非陛下确实预备前事不究,已问起了先前桓玄领兵进攻司马遵叔侄的情况,谁知道殷仲文还能说出一句什么东西来。 卞范之收回了思绪,仔细听着王神爱随后的吩咐。 只听她从容不迫地将荆州的官员分成了四批。 一批继续处理先前荆州边境的战事影响。 司马遵的旧部,等同于是一块堵塞在荆州到洛阳路上的绊脚石,自被铲除后,荆豫一带再无人胆敢提及司马二字。 但因先前的交战,仍有流民迁徙避祸,需要尽快安置。 随后的三批,全是为了构建荆州境内粮道而设。 “从建康到南郡全是水路,我已将此事交托给建康那头的官员,诸位不必多管,但随后的这一路,还是由诸位熟悉荆州情况的好手来办。” “从南郡押运向洛阳?” “不。”王神爱回道,“从南郡到襄阳,从襄阳到南阳,从南阳到洛阳,一共三段。哪一路的运送纰漏最多,哪一路的运送最为周全,待此间事了,朕自有评说。” “诸位,”她面色沉静,竟让人险些忘记这位陛下的年纪,“且去办事吧。” 卞范之混在人群之中,跟着这些各有所想的官员离开了此地。 他先前遗憾于桓玄尚未与对方宣战,便已放弃了自己的大业。 但今日瞧见王神爱举重若轻的杀鸡儆猴与促成官员竞争,他又必须承认,若是将桓玄放在王神爱的位置上,绝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 荆州因桓玄往复一场而浮躁的气氛,也在朝廷大军抵达、陛下亲临之际,骤然沉静了下来。 荆州士族相比于北方贵族以及江东世家来说,或许还是叫“豪强”更为合适,在这位陛下酷烈果决的作风面前,应当暂时也没人打算冒头,去试一试她的刀够不够锋利,能不能在抵达洛阳前先斩了他们的脑袋。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后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卞范之讶异回头,心中猛地一跳。只因他瞧见,跑上前来的竟是个宫中的小黄门,还上来就是一句“陛下有请”。 他重新回到了王神爱的面前,忐忑地估量了一番自己可能会面临的困境。 便听到了一句不辨喜怒的问话:“听说,你是桓玄的谋士?” 卞范之答道:“正是。” 王神爱:“久闻你识悟聪敏,多得赞誉,若为参军,应当也有随机应变之能?” 卞范之有些不明白王神爱的意思,忽见她伸手指了指一旁,“我有一路兵马临时到任,尚缺一位参军,请你暂任两月。” 说话间,苻晏已朝着他拱了拱手:“请先生随我来。” 卞范之:“……” 等一下!他在这三言两语之间便被决定了去处,根本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啊。 再等听闻苻晏的身份,卞范之愈发觉得自己是从一条贼船踏上了另一条贼船。 可惜如今这决定权又不在他手里,桓玄也已往洛阳去了,更不能将他捞回去。 他也最多就是苦中作乐地想一想,比起“掘地三尺”的殷仲文,他的处境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