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调兵的把柄,都能在即刻间让对方师出有名,抢先一步行动。 谢道韫可以调动建康的百姓,而他则有士族精兵。 不等人手齐备,迅速掌握局面就动手,只有失败一个结果。 可现在他好像等不了这麽久了。 桓夫人对他的刺杀,不仅仅是在提醒他,他这人如同庾鸿所斥责的那样,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没有说服,更是在警告他,世家内部如同桓夫人一般想法的不会少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地暴露出来。 这一次他能侥幸脱逃,有庾鸿救他一命,下一次呢? 下一次他可能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收到了王愉密信的庾鸿低声喃喃。 今日他但凡喝下了那杯酒,可能就要给王愉做个陪葬品,死得不明不白。倘若永安陛下还是如同天幕所说的那样,变成了最后的胜利者,无论是他还是他已死去的父亲,都只能背负起贼党的罪名。 天大的冤屈啊! 但虽是免除了死劫,却也负伤甚重。 可幸运又随之而来。 王愉因他的相救,主动将那份联系名单送到了他的手中,依照他近日间对于京中局势的推断,应当并没有多大的出入。 这份名单在手,足够让他掌握不少主动权。若是将这份名单作为真正的投名状送到永安陛下面前,应当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这倒真要归功于桓夫人的相助了。 她没一意孤行地将路走到底,反而推了他一把,谁能说这不是一位智谋之士! “咱们是不是还能有额外的收获?”亲信问道。“您说,您已联系了彭城刘氏在北府军中任职的刘毅将军,按照来信中说,他要尽快和那位诸葛校尉掌握住北府军的一路,尽快赶赴建康。等到必要的时候,就让他斩了那什么诸葛长民的脑袋,来个倒戈一击……” 庾鸿的表情顿时微妙了起来,“他啊……我先前是不是没跟你说,他不是假装反对永安陛下的,而是在他给我父亲的来信里早有毛遂自荐,想要做征讨永安的前锋。” 亲信大惊:“啊……” “可能真如王愉所说,是永安陛下这里的刘将军太多,他既无特权也无出头之日,不如另走一条路吧。”庾鸿扯了扯嘴角,“总之,我告诉王愉的不是个假情报,若要让刘毅和诸葛长民起兵,他们一定能成为世家的马前卒。” 亲信顿时傻眼了,“那再算上世家的私兵,建康岂不是危险了!” 来的可都是敌人啊。 敌人?敌人又如何呢? 庾鸿郑重地摇了摇头:“我今日更确信了一点,我父亲的判断没有出错。连我这样的人都能取信于王愉,连身在内宅的桓夫人都能有此奋力一击的觉悟,你觉得,天幕中提过,被陛下器重委任为宰相的谢夫人,和被委任为户部尚书的刘穆之,会是只知道粉饰太平,手段保守的人吗?” 一定不是! 不仅不是…… …… 天刚入夜,一道并不太分明的敲门声响起在了庾宅的后门。守门的侍从猛地惊醒了过来,打开了一条门缝。 有白日发生的种种,有王愉的授意,盯梢着庾鸿这边的耳目都撤离了不少,竟是未曾察觉到这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无人的后巷,扣响了门扉。 “你是——”门房疑惑发问。 就见这到访之人忽然揭下了斗篷,露出了一张鬓发如银下沉静非常的面容,“告知你的主家,谢道韫到访。” 庾鸿匆匆抵达会客之地的时候,面露骇然之色,望着已然落座的谢道韫,竟有一瞬的失语,“您……不怕我怀有异心吗?” 谢道韫温和一笑:“那麽我这一边就师出有名了,不是吗?” 庾鸿答不上来。 只听到了屋中回荡着谢道韫的声音:“我洞察局面多时,也有这个自信,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造访时间。比起由你来寻我,我想还是应该由我,来替陛下接应一位潜伏的忠臣。” 第74章 我是信使,不是斥候 “忠……忠臣?”庾鸿真要被这一个词给吓得跳起来,“我不明白谢内史的意思。我如今为父守孝,闭门在家,与朝政已无关联,何来忠臣一说。” “那难道你父亲真是因为听了天幕所说,自知前路无望,才选择自裁的吗?”谢道韫回问道。 庾鸿默然。 “我顺了有些人的心意,暂时压下了你父亲的死讯,只让你谨慎行事,在家闭门,不得在此关头,让建康中人人议论你父亲之死,你是如何回应的?” 谢道韫的语气不疾不徐:“若是按照你早先的脾气,姑且不提随后如何,骤然闻听死讯必然又惊又怒,非要闹出些动静来。” 庾鸿本能反驳:“我是这麽做了!” “可你太容易被劝服了!”谢道韫一点都没给他留下情面,直截了当地点明了他的破绽。 放在一众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里,庾鸿的表现说不上有太多的破绽,但在她这种长辈的面前,庾鸿给出的答复只有一个可能:庾楷死的时候,他在现场。 所以,他的惊讶里才有了表演的痕迹。 谢道韫继续说道:“还有,我令有司官员登门造访,向你做出慰问,你在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是何语气?” “我……” “很有意思,你对他感怀、感谢或者说是崇敬。一个应当目睹父亲死亡的人,对父亲是这样的态度,他的父亲生前到底说了些什么呢?起码,他的死一定是有意义的,也一定给你带来了好结果。” 庾鸿觉得面前谢道韫的这双眼睛,简直像是一面镜子,直接将他潜藏的所有想法,都给一并照了出来,也让他紧张地又吞咽了一下:“可是,我也有可能是与其他人合作,准备拿着我父亲的死讯,向朝廷问责,声讨永安陛下。” “那你就不应该联系刘毅。” 庾鸿的话等同于是承认了自己的立场选择,但谢道韫没用他的这句“承认”作为给他的答复,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庾氏能联系到的人,并不是只有刘毅一个,不仅不止有他,他所能造成的影响也不是最大的。若庾楷死前给你留下的话,是让你与陛下为敌,为他报仇,你的选择就太让你父亲失望了。” 谢道韫给出了结论:“我只能这样判断,你父亲用自己的死来为你铺路,而你选择了遵照你父亲生前的意思,将这个任务执行下去。世家的出身让你可以很好地融入到那一批反贼当中,也为你随后的行动做准备。”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其他的事情了吗?” 庾鸿答道:“……可以。” 他以为自己的表现已很合格了,王愉那边也对他满意有加,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