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 外面来了人, 是岐山县府衙的衙役, 来找林谷渊的。
“林大人起了吗?”
衙役跑得满身大汗, 就连脸上也沾着几块黑灰,看着模样十分狼狈。
“哪儿着火了?”林谷渊从楼上下来, 一双黑亮的眸子打量着那名衙役。
这衙役浑身都沾着碳灰,身上还隐隐有一股焦糊的气味, 不用多问也知道是从火场里赶来的。
“林大人英明,是县衙里的验尸房着了火,火势大得很,那些个少年的尸首都被烧得一干二净,皮肉残缺不全, 怕是连骨头渣滓都没剩下。”
林谷渊闻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幕后之人下手未免也太阴狠了, 杀了那些少年不说,还要将他们这些可怜的孩子挫骨扬灰, 不过就是为了磨灭自己留下的罪证罢了。
“带我过去看看。”林谷渊说着便迈步朝着县衙的方向去了。
……
验尸房三面墙都烧成了黑色,上头的屋檐还往下垮塌了大半,炭黑炭黑的,现场惨不忍睹。
救火的衙役们在旁三两凑在一起, 小声议论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 怎么府衙里外都没事, 偏偏这验尸房着了火呢?”
“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你可别提了,想起来我就头皮发麻, 我昨个儿值夜,愣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半点动静都没听着,换做是平常,这么大动静我早该醒了,我寻思着我睡觉的地儿离这也不远……”
林谷渊只听了个大概便抬脚就要往验尸房里走,可衙役们见状,神情紧张起来,上前劝说道。
“林大人,这验尸房都烧了一整夜了,恐有随时塌陷的可能,您可千万别进去!”
“是啊,里头什么都没了,就连这些少年的尸骨也都跟那些木头砖石一起烧成灰了。”
林谷渊睨了那说话的两个衙役一眼,仍旧是冷着脸走进了烧得破烂不堪的验尸房。
衙役们都是知道林谷渊脾气的,一个个都不再多言,只安静在门口等着。
林谷渊进去了好一会儿,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块已经烧得看不清字样的腰牌。
而这种腰牌,只有岐山县府衙里的衙役们身上带着,每人仅有一块,是他们的工作牌,也是一种衙役身份的认证。
苏漾闻讯赶来,正巧被走出验尸房的林谷渊叫住。
“苏大人,你来得正好,劳烦你查一下岐山县的衙役们,丢了腰牌的那位多半跟验尸房纵火案脱离不了干系,严刑拷打也好,循循善诱也罢,尽快把幕后那人抓出来。”
苏漾:“……?”
区区一个八品小仵作也敢颐指气使,出言使唤她做事了?
就算有教主给她撑腰,可现下教主不也不在场么,她没人撑腰还敢这么胆大妄为?
苏漾干咳了两声,清了嗓子才端腔道:“这等小事交给许知县去办就是,何况你不是也闲着么,我看你去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是筛查几个衙役罢了。”
林谷渊却抬眸冷飕飕地看了苏漾一眼,这一眼让苏漾格外的不舒服,林谷渊这样的眼神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如若苏大人能从一堆灰烬中辨别出哪些是骨灰,而哪些头骨和骨灰又是出自同一具尸体,那这等筛查腰牌的小事,下官去做也不是不可。”
苏漾被林谷渊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她当然认得骨灰,可若是要从灰烬之中分辨出头骨和骨灰各自归属于哪一具尸体,这也太强人所难了,难不成林谷渊她能做到?
那些烧塌的房梁砖瓦早就将下面的尸骨砸得四分五裂,熊熊烈火又烧了一整夜,能辨别身份的物件早就没了啊。
苏漾狐疑地看向林谷渊,对方却只是抬手将那烧黑了的腰牌扔进了她的怀里,随后叫了丁辛姩到身边,却没许她进屋,独自个儿拎着工具箱再次进了验尸房。
见林谷渊作风如此强势,苏漾也插不上话,只好不情不愿地去筛查衙役们。
如若连找出腰牌主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等林谷渊从验尸房里出来了,多半又要说话刺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漾已经开始跟林谷渊较起了劲,不愿意被林谷渊看扁了。
验尸房的残砖碎瓦时不时就往下跌落,林谷渊却心无旁骛,仔仔细细地在那地上寻找着骨灰。
大多人都觉得骨灰是灰白色的,可实际上不同人的骨灰颜色会有些许的差别,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林谷渊依稀记得那几个少年的特征,其中有一个患有旧疾,头部曾受过伤,另一个先天性哮喘,长期喝药,而这些人的骨灰颜色会有差别,这些差别光凭肉眼来看实在困难,可林谷渊的眼力却极佳,能从这些细微的色泽变化中找出异处,只是要多费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