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师父从外头回来以后,便一直这般失魂落魄,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
就连赵府尹说了张院判那得来的消息,师父也提不起兴致,只是嗓音清浅,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我已知道了’。
丁辛姩也不敢多问,赵府尹更是一头雾水。
他才回来,怎么林大人就已经知道这药方子开给谁吃的了?
见林谷渊脸色不大好看,赵府尹还以为她是病了,当即派人去张院判门下的弟子中请了一位有名的大夫过来府衙,预备着给林谷渊把脉问诊。
林谷渊直到看见大夫来了跟前才稍稍有了反应,乍然之间,像是跑丢了的三魂七魄逐一回来了,那黯淡下来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些亮色。
冷清苏沉的嗓音响起,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凉意,拒人千里。
“我没病。”
林谷渊不愿给大夫把脉,起身走了出去。
恍惚之间,她来到了皇宫城墙外边,略微仰起下巴,远远眺向那高耸且严丝合缝的城门。
薄星夏说的话还在她的脑海中荡漾着,她说她又不是朝廷命官,不拿俸禄,不为百姓做事。
她说他们那些少年死就死了,与她何干。
嘴上说得倒是清闲自在,可怎么转头就去找那太子的不痛快了?
找了也就找了,为何要又去在意苏漾的死活,把自己置身险境之中?
恍惚之间,林谷渊脑子里过了许多过往的记忆,而后乍然响起了一句熟悉的话。
「其他人死了便死了,的确与我无关,可你不一样。」
……
从夜幕等到了天光,直到城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光线洒在林谷渊的身上,她的睫毛才动了动。
光是暖的,可却暖不到她的身体深处。
这还是大清早,赵府尹正准备入宫面圣,刚进宫门便瞥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清隽身影。
林谷渊站在大殿外的台阶边上,身上已然换好了官服。
“林大人这是?”赵府尹诧异道。
“太子自打出事以来,还未曾有仵作为太子验尸,下官请柬入宫,就是为了此事。”林谷渊嗓音微沉,面色如常,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赵府尹便不再多言,只是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有些担忧地看了林谷渊一眼。
林谷渊如愿见到了皇上,而后被宫中人带去了太子殿。
到了太子殿,林谷渊仔仔细细地给那位已死的太子验尸,果然找到了服用草药的痕迹。
太子谋害少年之事没有天下大白,被人有意无意地遮掩了过去,林谷渊望着笔下的卷宗,有样学样地避重就轻,将太子身上被薄星夏所打出的伤势一笔带过,反倒将他身上与少年之死相关的痕迹记录详细有序,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将此卷宗呈上,重金托人将消息带出宫,并嘱咐那人,一定要将自己的姓名抛出去。
只有朝廷钦封的林大仵作亲自验尸,亲口承认,这验尸的结果才能有可信度。
太子残害少年人数众多,光是京城就有不下五十例,更莫要说周遭县城的案子又有多少。
这消息一带出去,瞬时引发了民怨。
那些失去孩子的可怜父母们统统跪倒在宫外城墙之下,气恼不已,只求圣上放了为民除害的薄星夏,更甚者用自己的鲜血写成了血书,甩于城墙之上。
被害少年中更有朝廷命官之子,朝廷内外因太子一事闹出了不小的风波,皇帝头疼不已。
薄星夏这个魔女不过是一日的功夫便从魔教女教主的身份一跃而成为了平民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见义勇为的侠女。
林谷渊则因未经允许私下泄露皇室丑闻,是引发此次民怨的罪魁祸首,被下令关进牢中待审。
……
云璃国,刑部大牢。
这日,薄星夏在牢中端端正正地盘腿坐着,哪怕身上新伤旧伤都是血迹,脸上却丝毫没有颓靡之色,那双狐狸眼中更是透着一股子慵懒肆意。
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却忽地听到身旁牢房有了动静。
那绑在犯人脚踝上的铁链与地面拖拉出均匀的声响,哪怕不见其人,也能知晓对方步伐优雅,没有半点入狱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