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的谢忱跟在夏清和脚后挤进房间,正想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呢,只是被对方无情的拒绝了。 夏清和心情有些低落,不想腻歪,他今天直接走的,连妆都没卸,之前还哭过,现在想起来,眼妆肯定花了,更是不想让谢忱继续看他花里胡哨脏兮兮的一张脸,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我帮你把羽绒服脱了。”谢忱抱他的手,直接解开防风扣,捏住拉链帮他脱了羽绒服,挂到门后的衣架上。 “你回去吧。”夏清和继续往里走,声音淡淡的,“我今天累了,想早点睡。” “累了就先去沙发上躺着,我给你卸妆。”他的赶客,谢忱仿佛没听见,自说自话地往卫生间走,收拾了一筐卸妆用品出来,夏清和还站在那里没动。 “去沙发上躺着。”谢忱拉着他往沙发走。 夏清和把头扭到一边,说:“我自己卸。” “我东西都拿出来了,快去躺好。”谢忱加大了力道,“别拧着脑袋了,不丑,宝贝就算变成熊猫眼,也是全世界最帅的熊猫。” “你才熊猫。”夏清和轻轻哼了一声,倒在沙发上,视线凝在谢忱脸上,看了一会儿,突然幽幽地说,“玉芙卿真可怜,你说上百年前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吗?” “有,也没有。”谢忱拿着浸完化妆水的化妆棉,“把眼睛闭上,敷一下。” “说人话。”夏清和嘴里哼哼,眼睛还是听话的闭上。 谢忱把化妆棉轻柔地敷在他的眼上:“听韩陵说过,这戏没有原型,没有玉芙卿的原型,但是玉芙卿又是旧社会很多人的缩影,是底层乾旦,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是挣扎求生的普通人,也是想要追求新知识的年轻人。……多重命运的裹挟,成了玉芙卿这个人。” “那叶澜生呢?”夏清和又问,脸上已经被涂了卸妆油。 谢忱双手沾了水在他脸上轻轻打着圈,帮助乳化:“叶澜生,就是属于玉芙卿的叶澜生啊。” 夏清和没再出声,谢忱问他:“你搭理赵意干嘛,一看那小子就没安好心。” “就一小孩儿,你干嘛?”夏清和说。 “十九岁不小了。”谢忱哼道,“都会撅着尾巴献殷勤了。” 夏清和脸上的妆已经卸完,睁开眼睛看着谢忱,笑道:“比你小六岁呢,多鲜嫩的年纪。” “是鲜嫩,细胳膊细腿,跟颗没发育完全的豆芽菜似的。”谢忱冷哼道。 “他哪里招惹你了。”夏清和脸色又淡了下去,“在戏里还是你的小宝贝呢。” “别胡说,我的宝贝只有你一个,戏里戏外都一样。”谢忱捏捏他的脸,然后收拾了卸妆工具送回卫生间,顺便自己把采访时上的妆也卸了。 “呵,修炼多久了,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夏清和躺在沙发上没有动,继续想玉芙卿,想叶澜生,想母亲张氏。 ? 如?您?访?问?的?网?址?发?b?u?y?e?不?是???????????n????????5?????????则?为?屾?寨?站?点 被骂,被羞辱,被打,玉芙卿从小到大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是因为张氏根本不是他的母亲,甚至对他带着恨意。 母亲骂他是贱种,别人说戏子的儿子生来就该唱戏,他从一出生就被按在了这条路上,挣不脱,跑不掉,所有痴心,皆是妄想。 痴心,妄想啊…… 茶几上放着明后天的剧本,夏清和捏了捏鼻梁,伸手抽过来。 玉芙卿看上去好似被张氏骂醒了,其实不过是又一次向命运低下了头。 二十多年里,他习惯了这样向命运低头,因为次数太多了,心里的痛反而因为麻木而淡了许多。 其实,他很怕不再痛了,不痛就是彻底麻木,彻底麻木之后就是行尸走肉。 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在这世上活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玉芙卿身体打了个冷颤,眼神清明了几分。 正在给他贴包头的跟包停了手,说:“玉老板,可要去解手?” “不用。”玉芙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看着,“你继续。” 跟包重新拿起假发片,继续上妆。 这时候一个眼熟的小子掀开布帘子,跳进来,玉芙卿见了,问他:“消息送到了?” “送到了,我亲口跟叶先生说的,一个字都不差。”小子笑嘻嘻道,“叶先生就是大方,每次都赏我钞票,以后有这事儿,您都支我一人儿,我准都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每次?还有哪一次?”玉芙卿板了脸盯着他,也有几分凶像,“你给我说清楚,不然以后用不得你了。” “哎,哎,没有哪次。”小子支支吾吾道,“就是前几天,叶先生来的时候跟我打听您最爱吃什么,我就……就说您喜欢吃跛腿李的糖人,说了句实话,也没有添油加醋。” 玉芙卿看着镜子里秾艳的妆容,已是活脱脱一个女娇娥,不自觉想到母亲的话,“你一个不能生不能养的男人,还想着别人能真把你收房。” 是呀,怎么敢生这样的痴心妄想。 “叶先生怎么说?”他眼睫微微垂下,不再看镜子里那张贵妃脸,他扮贵妃,扮虞姬,扮西施,扮得再美,华服丽妆下,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又岂能寻得他的明皇,他的霸王,他的范公子。 “叶先生说,您没空去看他,他便来看您。”小子笑着说,“还说,请您唱完了以后,到楼上陪他喝茶。” 玉芙卿手指绞缠着,一颗心都被捏在了一起,冷汗渗出后颈,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要来,他又要看到他不堪的人生,看他为了几个钱与满堂的男人调笑。 回到霓春楼的戏台上,玉芙卿那层被叶澜生一点点塑起的光鲜漂亮的外壳,彻底被敲碎,重新露出里面狰狞污脏的一片。 时光仿佛回溯到最初,他是台下听曲的看客,他是台上卖唱的戏子。 胡琴一响,共聚一堂,热热闹闹,繁华一场。 胡琴停了,大幕落下,曲终人散,各归天地。 ———不要,不要来,他在心里喊着。 可是人来人去,又岂是他能做主的。 “玉老板,恭喜啊。”正晃神间,一个粗嘎的声音穿过布帘子刺进来,接着帘子被掀起,管事的走进来,“大富贵啊。” 玉芙卿这会儿嗓子有些紧,没张口,只拿一双眼睛问他什么事儿?哪里来的大富贵? 管事的也不恼,从怀来掏出一沓钞票,按在妆台上:“从今儿起,你就把扣子扣紧了,安安心心地在台上唱戏就好,以前那些花头都撤了。” 玉芙卿的视线落在那叠钞票上,洋人的钞票,那日在八角街起冲突的时候,他在叶澜生手上见过。 “有大老板包了一月的场,票咱们可以继续卖,就一条要求,你只唱你的戏就好,不必整花头。”管事的笑着点一下桌上的钞票,“可不是遇上了大富贵吗,这是你的那一份,好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