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眼睛都发酸,终于发现了一些他字迹的规律,或者说,端倪。
她不大明白为何,但确实是有三个字格外重要,因为他每每写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都刻意缺笔。
缺笔的原由很简单,要么表示尊重,要么表示珍惜或重视。
第一个字是明。
她便去问了芙蕖,“你可知谢侍郎从前身边有人的名字里带这个字吗?”
芙蕖想了想,肯定道:“有。原先谢侍郎作为陛下的陪读在东宫时,他们共同的师傅余太傅便有个明字。”
“余太傅还在世吗?”
“在,只是如今他已是花甲之年,早就乞骸骨回乡去了。”
第二个字是茵。
这连芙蕖也不知道。
庄蘅想了想,总觉得这应当同一位女子有关。
而且,这应当能追溯到他幼时。
因为这两个字,从他幼时起,便有意识地开始缺笔。
第三个字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因为这个字是,蘅。
庄蘅在看见这个特意缺笔的字时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确定他是故意缺笔的。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本来并不相信,但发现他幼时写这个字时并没有缺笔,只是在最近的手书中才开始的。
于是她就算再不确定,也不得不相信,他是为了她才缺笔的。
在一般情况下,缺笔的避讳通常用于对长辈,对平辈使用缺笔的情况相对较少,更何况他还是谢容与,她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位庶女。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对她,珍视逾璧,爱若掌珠。
她在想明白这件事后,手里握着手书长久地沉默了。
这些事情,如果没有这场囹圄之难,她永远也不会知晓。所以,谢容与其实永远都比想象中更包容、更爱惜她一些。
也许,这压根不是一场短暂的心醉神迷,而是更长久的心愉于侧。
那么,她是不是真的有些轻视他对她的感情?
她是个很心软的人,这么一想,便有些愧疚起来。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欠过她什么,反而一直给予她意想不到的纵容。
她想,若是他出来,她倒是可以给他一些补偿。
然后她就这样抱着手书坐到了天亮。
她一夜未眠,第二日却还是神采奕奕地坐在桌旁用早膳,连芙蕖看了都叹为观止。
没过多久,素梅便派人送来了谢府里的手书。
庄蘅随意用了几口粥,便又捧着新送来的手书细细地瞧。
她一连看了两个时辰,但心中的疑惑愈甚,不禁又翻开了昨夜自己看过的手书,仔细比对了一番。
正巧阮元义亲自来了琴坊,将她唤出来,郑重地递了一封信给她,对她道:“刑部有不少是我们的人,但这是重要证物,到底不能随意拿出。我只悄悄取了一封,烦请四小姐细细看看,晚间我再来把取回。切记,不可让这信被旁人看到,更不可有折损痕迹,否则被人发现便不好解释了。”
庄蘅认真点头,“好。”
她打开那封信,发现这便是谢容与之前说的用“春风不度玉门关”借指偷渡粮草的那封信。她一个字都不敢遗漏,一点点看完,却发现自己更困惑了,于是又拿出了昨夜看过的手书。
这封信中的“明”字缺笔了,因为并没有出现“蘅”字,所以她无法比对。但出现过的一个“茵”字却并没有缺笔。
她摇头,拧眉,喃喃道:“不对啊。”
芙蕖凑近看了看道:“小姐,怎么了?”
“芙蕖,你去把忆柳姐姐唤来。”
她想不明白,但忆柳聪慧,兴许能帮到她。
等忆柳来了,她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又道:“更奇怪的是,谢府的手书里,除了‘明’字以外,其他两个字都没有缺笔。”
芙蕖也蹙眉,“这是为何?”
忆柳翻着那些手书,慢慢思索道:“我大概明白了。”
“怎么说?”
“谢府的手书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