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画纸的地板上。 十几个小小班的孩子们穿着美术课专用围裙,正全神贯注地创作。 盛放小朋友跪在地上涂抹颜料,袖口染上缤纷的色彩。 在这里,颜料可以涂在纸上、墙上,甚至飞到小朋友的脸上,但绝对不会有人制止。正是因为这样任由孩子们自由探索的教育理念,让这所幼稚园的名额一位难求。 此刻的放放像只小花猫,脸颊上沾着三色颜料。 他对自己的滑稽模样浑然不觉,正指着变成彩虹色的椰丝和金宝,小手捂住嘴巴笑。 距离放学还有三十分钟。 放放小朋友密切留意着下课的时间。等到放学后,他得先去警署接晴仔,再去疗养院看大姐。自从大姐醒来之后,他越来越忙,这就是萍姨说的“充实”! “放放,别忘了今晚有网球课。”金宝突然提醒道。 放放顿时僵住—— 完蛋了! 前段时间,他和金宝一起报名网球班。这周因为家里太忙,盛放完全将这事抛到九霄云外。 他苦恼地皱起鼻子:“可我答应大姐今晚要去看她的。” 阿卷凑过来:“你还有大姐啊?” 自从上次两个人一起骑拖把飞过教室后,盛放和阿卷成了点头之交。 他们开始和平共处,阿卷再也没有找老师告过状。 “当然有。”放放昂头挺起胸脯,小鼻孔朝天,“大姐!” “有多大?” “好几十岁咯!” “哇,那确实好厉害……” 一旁假装整理画具的美术老师默默竖起耳朵。 所以……是哪儿厉害? …… 江小薇只简单换了件黑色外套,便随警方来到殓房。 她嘴角勉强扯出的弧度,比哭还要苦涩。十年前那场没有遗体的葬礼,她也穿着相似的黑色,在空棺前送别丈夫。只是当年那件衣服,早已穿不下了,岁月从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至少这次,总算有具尸体了。”她轻声说。 这分明是句玩笑,却连素来没心没肺的徐家乐都别过了脸去。 祝晴沉默片刻:“节哀。” 江小薇深吸一口气,站在尸体冷藏柜前微微颔首:“我准备好了。” 冷藏柜被拉开,白雾缭绕,时隔十年,江小薇看见自己本来早该死去的丈夫。 她没有哭,只觉得陌生又熟悉。十年前,周永胜不过三十四岁,还是意气风发的大导演,而十年后的今天,他显了老态,鬓角甚至有了白发,嘴角的纹路走向也是朝下的。 “怎么能不老呢?”她指尖抚过自己的鬓发,“四十岁那年,我头上还依稀只有几根白发,有时候会让儿子帮忙拔去,眼不见为净。现在又过去几年,白发越来越多——” 江小薇无奈地笑了一下,眼角泛起细纹:“一凡说,妈妈,白头发多到拔不完了。” 徐家乐:“没有通知你们儿子来见他最后一面吗?” “没有。”江小薇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一凡从前最崇拜他爸爸。” 周永胜假死的那一年,他的儿子周一凡六岁,如今已经十六了。 江小薇说,这个新闻再次闹得沸沸扬扬,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六岁时,他知道爸爸的死讯,从早哭到晚,连睡梦中都在流眼泪。当时,我没有告诉他殉情的事,只说是一场意外。” “一凡总是很骄傲地告诉每一个人,他父亲生前是一名导演。直到十岁的时候,他才知道,永胜是和女演员殉情……好像是一个和一凡闹了矛盾的同学告诉他的,那些学生家长们,总把这当成一个笑话看。” “一凡差点崩溃,回来和我大吵了一架,他觉得自己的伤心和怀念,都太可笑了。” “也怪我,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他说出实情。后来,一凡再也没有提过他的父亲,就好像永胜成了他人生中的污点。” 江小薇轻轻叹气,转而望向平躺着的尸体。 她并不害怕,伸手想要去触碰,又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黯然地收回手。 “如果他根本没死……”江小薇忽然问,“是不是证明,其实他对顾旎曼用情也没这么深?” 她的眼神执着,像是希望从警方口中得到一个让自己不再难堪的答案。 但不管是祝晴还是徐家乐,都没有接话。 这个答案,还有意义吗?江小薇也在心底这样问自己。 w?a?n?g?阯?F?a?B?u?Y?e?ǐ????u???ε?n????0?2?⑤?????o?? “周永胜以前戴眼镜吗?” “除了睡觉,从早到晚都戴着。”江小薇说,“七百度近视,离不了眼镜。” 祝晴低头记录下来。 她也记得,杂志上为数不多的几张导演照片,周永胜的鼻梁上都架着眼镜。 “你儿子现在在哪里?” “在学校。”江小薇说,“他不会想露面的。” “这十年间——”徐家乐翻了翻资料,“周永胜有没有联系过周一凡?” “没有,当然没有。”江小薇摇头,又纠正道,“是江一凡,他不想再跟着父亲姓,让我给他改了姓氏。” 走出公共殓房,和江小薇分道扬镳之后,徐家乐仿佛压抑许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就算她儿子现在躲着不见人,在他自己的生活圈里,也够他受的。”他低声道,“才十六岁啊,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周永胜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儿子。”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 可以预见,江一凡在学校里将面临什么。 媒体的关注,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 …… 回警署汇报工作之后,到了下班的时间。 十年前的那部电影,是顾旎曼的代表作,也是唯一一部作品。她并不出名,资料少得可怜,必须深挖调查。 祝晴到疗养院的时候,昏黄夕阳刚洒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像是温暖地照亮了回家的路。 妈妈正在看书,听见推门的声音抬起头,眼底带着笑意。 放放小朋友去上网球课,今晚没法来了,耳边没有小弟叽叽喳喳的声音,盛佩蓉反倒觉得不习惯。 祝晴说,小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放放在家不出声,她还嫌太安静。 营养师准备的晚餐很简单,母女俩安静地吃着,就这样面对面,暖意在心底流淌。 这样平淡的相处,却让祝晴觉得,那些错失的岁月正在一点一点被弥补。 “妈妈。”祝晴突然开口,“你知道周永胜吗?” “那个年轻导演?”盛佩蓉回忆道,“你爸爸很喜欢他的作品,我们一起去戏院看过。”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周永胜不过二十出头,镜头却充满灵气,充满独特的风格。 祝晴翻看手边的资料,这位导演的第一部 作品就备受赞誉,但后来的作品却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