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也就醒了,虽然睡得时间短,却不似先前睡起来会很累很疲乏,恢复了许多精神气。 高邵综并不在山洞,宋怜理齐衣衫,踩上软鞋出去,先看见了一只盘旋而来的鹰隼。 那隼展着双翅,足有三四尺宽,体长也有二三尺,通身雪灰色,头部羽毛是浅色的白,喙爪似铁钩一般锐利,双腿强健有力,此时一爪抓着一只野兔,自树梢低飞而过时,有力的双翅掀起劲风,群鸟盘飞着躲避。 “是海东青吗?” 高邵综抬手,乌矛将兔子放进竹篓里,收了翅膀落在青石上,“让乌矛陪你下山。” 宋怜只在地州志里见过描述和图画,亲眼所见,目光根本不能从它身上挪开。 巨鸟安静地站着,勾爪雄伟锐利,漆黑的双目慑人,却也似瀚海,并无方才狩猎时的凶性。 宋怜知道这只鹰隼必是经过训练,通晓人性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却还是摇头拒绝了,“它这样的隼,进了有人的地方,若有人起了歹心,用箭射它,就不好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威武漂亮的鸟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微动了动双翅,竟叫她从一只鸟的眼中看出了包容来,宋怜一时没了言语。 高邵综道,“它视力极好,飞得高,不会叫人察觉,战力不俗, 有它跟着,寻常四五个士兵并不是对手,安心。” 宋怜不再推拒,回山洞换身干净的衣衫,拆了手掌上缠着的纱布,去泉水边洗漱。 也或许昨日根本无暇顾及,破了皮的手掌心似乎比昨日还痛,现下青肿带血,实在不能沾水,但她这个样子下山是绝对不行的,容易惹人怀疑,非但要同先前的关娘子完全不同,还要干净整洁。 宋怜用手指拎着巾帕,在泉水里涮了涮,要拧干时,水渍和巾帕碰到掌心,便是钻心的痛。 比被鞭打,却还差远了。 等下洗头发梳头发会更难受。 宋怜只停了停,便打算长痛不如短痛,快点收拾干净,斜里却探过来一只修长带伤的手,将巾帕接了过去。 第34章 需要心向往之。 宋怜是乐意被人照顾的,但这个人不是高邵综。 她救他一是顺手,二是两人之间的恩怨,还没有到殃及性命的地步。 但不代表她已经忘记了那时他的鄙薄嫌恶。 大约因为救命之恩,君子之义,他看见了她手心里的伤口,有这样的举动。 但洗脸梳发这样的事,太亲密,她宁愿吃痛,也不想受他帮忙。 毕竟只是痛,手不会断不会瘸,也不会危及性命。 宋怜柔柔笑,“奴家自己来罢,公子左手还不能动弹,也并不方便。” 坐在石块上的男子肩背笔直,伟岸冷峻,低沉的声音唤了声乌矛,青石上的海东青飞过来,啄起巾帕下垂的一端。 他手臂稍动,海东青像是放飞的竹蜻蜓,翻转着身体,三两下便将巾帕里的水拧了出来。 拧不出水珠以后,巨鸟松开叼着巾帕的钩喙,巾帕旋转着散开,递到了面前。 巨鸟停回青石上,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目光深邃又慑人。 宋怜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腹诽,道了谢,接过巾帕,避过身去,擦洗过脸,手指拎着巾帕,在泉水里重新涮了涮,这次她自己捏着巾帕,有些期待。 高邵综视线落在她面容上一瞬,淡淡地划过,“去罢。” 海东青得了示意,展翅上前来叼巾帕。 近看更是威风凛凛,也许因为她手指拽着巾帕的力道小,海东青的力道也轻缓许多,只是要一只鸟儿慢慢旋转太为难,松开时它在泉水洼里点了爪子,才扑着翅膀飞回了青石上。 宋怜莞尔,想了想,暂时忍下脏污的自己,只用干净的巾帕擦过发丝,确保没有血气,便全拢进围帽幕离里,下山后再洗。 宋怜回山洞取了银钱,背上事先准备好的药材,看了眼那威武的巨鸟,没见它跟来,也不强求,自己下山去了。 乌矛盘旋啼鸣,高邵综声音低沉徐缓,“不必忧心我,去罢,保护好她。” 乌矛煽动翅膀,展翅飞往高空。 宋怜姑且将这座山称之为乌矛山,距离高平县县城有十里路,大多是山林,走到一半宋怜便察觉出了不对。 正是初秋,山林里草木繁盛,不说运气不好碰见野彘,寻常狐兔山猫总是有的,今日走了快一个多时辰,山林里都安安静静,没什么大动静。 正想着是不是山头上有老虎窝,前方掀起劲风,草叶唰唰响时,灰白的身影已经俯冲而下。 落叶盘旋飞舞,宋怜看见那巨鸟啄起一条不知名的蛇,展翅飞走,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山林里树木稠密,不利于鹰鸟飞行,宋怜便也不唤它,脱了鞋袜蹚过一条小河,渐渐能看见农田村落,上了宽敞的土路,来往行人便多了。 有人上前询问药材,宋怜也只笑回说是医馆定下的。 “听说了么?有个太监,死在了云泉山上,要说太监就是晦气,害死自个堂弟不说,还把那酒家的掌事娘子也给连累死了。” “什么晦气,是恶做的太多,仇家找上门来了。” “那李福就是个恶霸,咱们刘家村跟李家村用一条河水,他仗着有县老爷撑腰,截了上游的水,一点水也不往下头放,这几年刘家村廖家庄地干了种不了,他又来低价收地去种棉花,转来转去,高平的地都是他李家的呗。” “是山火啊——昨天晚间我抓草回来看见的,好大的山火——” “屁!要是山火,早烧过来了,就光烧云泉山半山腰了,我兄弟给县衙背尸的,烧得那个透,真就只有骨头还能看得出是人形。” “天还没亮就戒严,查进出高平的车马,商队,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人。” “听说县令大人听了禀报,立时就晕了,今儿一早郡守来,直接吓病了,建兴的文官武官都调过了过来,可真是热闹。” “死的可是三常侍,听说这次回京城,是要进官二常侍的,大官,还押着朝廷重犯,全烧死在高平,这下可好——” “吓得好!怎么不把他们当场吓归西,那才好!” “这群杀手真是厉害,有一身好武艺是肯定的。” 一名提着篮子的妇人插嘴,“那可是酒家,往酒坛子里下点药,那不是全部死翘翘,该是该,就是毒药可不是哪里都能弄到的,那群当官的,要是查药,不是一查一个准儿,唉——” 查药是绝对查不到的,因为就不是建兴的药,也不是一气买的,甚至于究竟是什么药,也是查不到的。 宋怜看了眼提篮子的大姐,只隐隐觉得朝廷已不像朝廷,人们对它没有敬畏,只有憎恶。 官等同于土匪,甚至于比土匪还可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