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出入益州城的士兵每每都体格壮硕,每日寅时初,北大营士兵操练声准时响起,雷打不动早晚各两个时辰,说明罗冥表面虽与其余诸侯虚与委蛇,也勤于练兵,从没懈怠过。 二则他非但不驱赶流民,还令府衙官吏施粥赈济,给家资百文钱以上的户民办理益州户籍,并发告令:开荒即可得田。 此举虽是照搬江淮民策,但乱世之中,在益州也一样有用,罗冥治下,人户会越来越多。 罗冥谁也不开罪,不停靠任何一条船,若有哪一方势力想兵伐夺取,他完全可以送信给另外一方,多般博弈,益、荆两地也许能安平一段时间。 罗冥勤练兵事,也绝非软弱可欺之辈。 宋怜沿街走着,粗看流民的数量,趁现在许多商人正观望,城郊买下些土地,哪怕不建房,几个月以后,也能赚下一些资财。 街上人潮拥挤,宋怜想着益州地势,听张青说起府宅里的事,心不在焉,“让婢女喂就好了。” 张青把被行人挤倒的菜架扶稳,涨红了脸,“夫人说笑了,以前在平津侯府如何,属下不清楚,但自从属下跟随大人一天起,从没见大人身边用过婢女,在江夏时,不免有姑娘想以此谋求些富贵,大人都礼貌冷淡地拒绝了。” 宋怜不是没想过陆宴会重新成亲,因着江淮基业,她甚至想告诉陆宴两人无嗣的原因可能不在他,只是提起来,不免牵连出高邵综,肯定又要遭受一场暴风雨似的眼刀,近来两人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些,这些事也只得以后再说了。 宋怜耐心地解释,“我以后身份和你们一样,已经不是你们夫人了。” 张青闷声道,“可您就是平津侯夫人啊,先前和离是事出有因,现在夫人回了大人身边,您就是我们的主母。” 又忙道,“夫人赶快回去罢,有什么消息要探听,交给属下办便是,属下并非虚言,大人情况当真不大好了——” 张青偷觑着,声音小了一些,“且我等做属下的,主公有令,莫敢不从,只有大人的妻子才会像夫人这般,不上值,不应令,随意在外闲逛,主公的命令,也悉数无视了去——” 宋怜:“……” 她只得收了闲逛的心思,回麓宅。 看张青和千流千柏的模样,便知陆宴病情根本不严重。 宋怜停在寝房门口,没有立时进去。 陆宴虽给了她府尹参事的权限,待她却与待旁的臣子完全不同。 明知同寝同食会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还以夜里需要人照顾的借口命令她陪榻,一起用饭,共用一个书房,她出门在外,多与哪个男子说两句话,但凡样貌好些的,张青事无巨细朝他回禀。 可若说他想和她做夫妻,又冷若冰霜,注意男女大防,政务之外,多的一句话没有,更别说有什么亲近的举动接触了。 待在蓝田十五天,夜夜同塌而眠,假若她幸运的睡着了,醒来靠在他肩侧,或是窝在他怀里,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宋女君,你越矩了。 千流端着药盏过来,放在卧房外小桌上,行礼告退。 宋怜在门口站了半响,终是端着药盏推门进去。 哺喂便哺喂罢。 屋子里陈置简略,光影昏黄,她脚步很轻,榻上一身月银色锦袍的男子却似从睡梦中惊醒,撑着手肘靠坐起来,见是她,伸手接药碗。 他眉如疏墨,灯火里俊容烨然,锦衣玉带,清贵恒宁。 宋怜脚步停顿,又走到榻边,把药盏递过去,“不是说起了高热,起不来了么?” 骨节分明的手背有淡淡青色血管,接过药盏一饮而尽,“昏沉间听得千柏吩咐张青,说要去请你来给我哺喂药汁,一时心急,挣扎着醒过来了。” 他神情澹泊,泰然温润,全然不似作假,宋怜定定看他一会儿,心里不免起了些恼意,也不理会他,先去案桌前坐下,铺开笔墨,记下今日打探来的消息。 探手关窗时,瞥见窗棂下一株绿植,不由怔住。 雕花窗棂被竹竿支开,落日的余辉斜斜透过窗孔,洒在叶片上,微风轻动,漾动起碎金浮光。 ? 如?您?访?问?的?W?a?n?g?址?f?a?b?u?Y?e?不?是??????ǔ???e?n??????2????????????则?为?山?寨?站?点 那植株叶片形似舟船,栽种在一捧大的青色陶盆里,枝干虽只有尺高,叶梗却青黄坚韧,绿色繁盛,可见叫人照顾得极好。 温泉山庄满山橘树,她自然认得这是一株柑橘幼苗。 益州没有橘树。 宋怜往榻上看了一眼,那背影清癯修长,正翻阅文书,侧颜如玉刻,气质宁和。 宋怜不免想起昔年平津侯府,临睡前,他处理公务,她翻看书籍,只若是她无聊,靠去他身边,他便来吻她,也就处理不了公务了。 宋怜伸手轻轻碰了碰那还稍显圆润的树叶,又捏了捏,兀自玩了一会儿,去看他,轻声问,“阿宴,这颗橘子树是从江淮带来的吗,是送给我的吗?” 他抬眸朝她看来,眸底幽深暗黑,片刻后起身,缓步朝她过来。 光从他背后照来,投下修长的阴影,他步履缓慢,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时间似被拉得漫长,宋怜脊背微僵,压着纸页边角的手指不自觉揉-捏,屏息时心跳与一侧盆景的水滴声混合,显得紊乱,又渐渐滴答,滴答,混在一处,譬如擂鼓。 他俯身,靠得极近,眸光居高落下,新雪的气息混合药香笼罩她周身,长而浓的眼睫安静地垂落,根根分明,衬得眸底越见幽深。 宋怜微微往后,脊背有些发麻,在他探手过来时,轻轻屏住呼吸。 却见那修长如玉的手指,握住她茜色裙摆旁青色绘竹陶盆,拥过那株橘子树,直起身,淡倪了她一眼,“这是我妻子,莫要碰它。” 旋即双手捧住,端着青色陶盆,把橘子树送去东边的窗户,摆在月亮能照到的地方。 指下的书页被扯坏一角,宋怜悄然握了握指尖,暗自深吸气,无视脸上腾起的燥意,也不再去管什么橘子树,提笔继续写消息,她打算早日在蓝田赚下些生意,以富商的身份接近柳芙宋怡,引二人上钩。 也请张青往翠华山放了消息,来福看到以后,自然会来蓝田寻她。 写完也不看案桌前那清绝的身影,去寝房后头沐浴,回来坐在铜镜前擦拭头发,发现先前用的木簪不见了,月银色布帛上放着一支芙蓉簪。 那玉簪质地温润,色泽清淡素雅,由蓝田美玉雕刻而成,雕工不算上乘,比另一支在京城被他一脚踢坏的岫山玉簪,却是精良许多。 有了先前橘子树的前车之鉴,宋怜心平气和,目不斜视。 只听他漫不经心道,“玉簪是给你的,虽说事必躬亲雕刻簪子十分愚蠢且没必要,但你既为江淮谋事,在别处有的,以后自然也应有,且不比先前差。” “天色晚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