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有如此劲敌,必为北疆大患,你我当思杀之除之,早日拿下京城,为死去的父兄族人复仇,云生,你再提她,难免对将来的定北王妃不敬,也不公平。” 沐云生辨不出他心绪,也知北疆如今确实需要子嗣,群臣身家性命,阖族荣耀皆系于一人,无嗣是大忌,安锦山重伤昏迷半月,实在凶险,群臣已经等不及了。 宋女君与他,也确实再无可能。 沐云生沉默半响,只得收了心底遗憾,缓和下心气来,“老司空的意思,看你喜欢谁,成亲是大事,总要属意的。” 他点了几人的名讳,家世,“半月前你领兵回城,认出歹人拐骗女子出城,你让冯路传五城兵马司处理,那得救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刘老将军家的小女君,人我见过,端地娇憨可爱。” “两月前扮做菜农混进府里探病的徐家女君,虽在房里用了些熏香,有失端庄,说到底,也只因对你心生倾慕,又求助无门,才出此下策,她能骗过两名侍卫的盘问,是有些聪明的,你觉得如何。” 沐云生连点了几个,都是不嫌弃定北王流言缠身,愿意嫁进王府的,甚至有几个暗地里找他说和,言明将来若能得见宋女君,可将宋女君敬奉为主母。 高邵综平下胸膛翻起的噪郁心烦,再睁眼时,不见深潭暗流,“若刘家女君属意,着令长吏定下仪程便是。” 沐云生等了半响,不见他反悔,只得应下,除了书房门,看着定北王府冷寂森严,不由叹气。 夜风凉寒,光影晃动,书房恢复沉寂,高邵综自案桌下取出一方木盒,神情晦暗。 他手指覆上扣锁,缓缓打开。 除三五块珍宝玉石,另有一根靛青色手织交纹发绳。 几卷书册,批注字迹秀丽端庄。 几张带着折痕墨渍的宣纸,不必打开,纸张里诗词浮在眼前,字字情深意切。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唇角下压,神情冷淡,点于灯前,火光跳动,纸张化为灰烬。 另有一卷书册,只一见上首春宫秘戏四字,便厌恶地别开眼,她破绽如此之多,他却心盲眼盲,非但不曾察觉异样,还寻了这等□□来看,实是失智之极。 书册沾染火焰,燃烧殆尽。 高邵综取过军报,提笔朱批,俊美的面容上,晦暗疏影冷冷淡淡。 张路抱着木盒出了书房,轻轻关上门,正打算去后厨,找个铁盆把东西烧了,天空传来鹰隼啼鸣,海东青盘旋上空。 是奋威将军乌矛。 那鹰眸深锐,勾爪锋利,俯冲而下,刚猛迅疾。 张路慌了神,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抱头逃窜,“乌矛,乌矛,怎地了,怎地了,我是张路啊,别啄我——” 却是冲着那木盒来,张路抱得紧,一边躲避一边求饶,十分狼狈。 高邵综推开窗,低呵一声乌矛,声音寒冽,暗含警告。 海东青却并不理会,盘旋低飞,追击张路,直到木盒摔落在地,里头东西散落,俯翅啄出里头两根雪白兔毛制成的护膝叼住,振翅高飞,鹰啸声划破长空。 那护膝上绣有杀无赦的字样,还有朝廷一品大员府官印章,绣艺高超,张路是定北王亲随,自认得那护膝是海东青乌矛爱惜的东西。 一时捂住被啄青的脸,捋着头发脸上沾着的隼毛,往书房看去,吸了吸鼻涕,这定北王府谁人不知那护膝是奋威鸟将军的珍宝,您说您招惹它干嘛。 又不自觉掩着脸往后一缩。 那巨鸟威风凛凛,不知为何去而复返,却不是冲着他来,双翅延展盘飞窗前,鹰隼锐利,再次离开。 张路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眼睛叫乌矛啄到了,否则怎会从一只鸟的眼里看出鄙夷威势来。 又因亲近信任,那鄙夷便显得太刻意,仿佛它刻意飞回来,就为了鄙薄主人一通。 再偷眼觑着主公,那面容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简直黑云压城。 张路打了个哆嗦,连忙跑了。 鑫城城破,城中幸存的士兵百姓帮着将城中的死尸搬进山里,埋进万人坑,烽火狼烟,城墙破败,人人脸上皆是麻木,六七个小童坐在水洼处泥坑里,守在护城河里漂浮的浮尸旁,闻不见恶臭一般,四顾茫然的哭泣,撕心裂肺。 陆宴勒了勒缰绳,吩咐邓德,“帮着他们打捞死尸,葬了亲人,把他们带回江淮。” 孩童不过三五岁,想是城中缺吃少粮,瘦骨如柴,放在这里无人照管,不是饿死,也因死在尸体旁得病死了。 邓德应是,立时去办了。 千柏迟疑问,“我们带来的人手少,梁贼——” 陆宴摇头,“此人生性狡诈,无大才,便是投降,高兰玠也必不会留他性命。” 千柏应是,他们来迟一步,但梁掾死了,那些想要掳掠夫人获利的人,应当也会有所收敛。 张青打探了消息回来,亦有些心惊,“那定北王将梁掾带回定北王府,任命为侍卫统领,属下查看了一番,定北王府守备森严,梁贼大概知道他出了定北王府活不了,接连三日都不曾出府,没有机会截杀他。” 陆宴微微色变,高家军夺汴州有的是办法,无需留下梁掾,高兰玠这么做,无非知晓她有仇必报的脾性,终有一日会对付梁掾。 一旦动手,便落进了他的彀中。 张青低声回禀了两句有关国公府二公子的事,陆宴看了看北方长治府,低声吩咐,“带上失孤的小孩,回江淮。” “是。” 北疆铁骑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凡有战乱的兵争之地,双方皆被高家军镇压收编,连月来取武都、代郡、云仁,原平、阳曲、直至晋阳,未尝败绩。 斥候探得战事军报传回江淮,诸臣如临大敌。 郭庆大军一退再退,朝廷失控晋阳,等同丢失京城最重要的一层外围防线,加之北疆老将卢武伦夺得上党,北疆军以此高地为府都,进能攻,退可守,由不得人不神经紧绷。 群策群力,邹老丞相提议与益、荆楚结盟,江淮诸臣无不赞成,便由安县府衙曾广设宴,请益州郡守罗冥与陆宴安县正则祠一见。 宋怜并不赞同,却不好在议政堂反驳,私底下寻了景策。 景策对朋友之妻,素来是敬重的,自昔年长公主设宴,好友忽然起了心思,要压裴应物一筹夺得冠首,他便知晓宋氏女在友人这里,非同寻常。 交友多年,好友从来不在他们面前谈及妻子,若非要为妻子插手江淮政务铺路,直至她来江淮前,他们都还以为她是贤惠温婉的后宅佳妇。 可见其在意的程度。 她深夜乔装成婢女,单独来访,景策便有些不想将其请进府中。 宋怜无奈,“哪怕任家的事对各方斥候起了些震慑的作用,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