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谲。 她曾同景策说,一日不天下一统,大周便一日纷争不绝,其言之凿凿,想必都是哄骗景策与罗冥交恶的谎话,她在意的,并非是天下有无纷争,而是她能不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站在权利的顶端。 为此不择手段。 事已至此,落鱼山的事他不愿再提,陆宴缓声道,“豫州六安传来消息,石羊兄弟三人诛杀大周府衙官员,占据豫州府,此三人性凶,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每日以杀六安百姓取乐,我已令秦鳌老将军领兵过江,江淮北线驻扎的水师六万,只够剿灭石羊,攻打徐州的事,莫要再提。” 他终是心惊她被权势所蒙蔽,“你不该杀高邵综。” 宋怜轻声道,“他已夺下清江以北的土地,大周天子南迁避让,用不了多久,高家军铁骑就会踏入江淮,情况危急,我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陆宴面色苍白,看向窗外,郡守令府处位高,黄昏时分,隔着窗户可见炊烟袅袅,“江淮若能偏安一隅,便偏安一隅,若是高邵综亦或是罗冥为江山之主,江淮受此二人管辖,便没什么不可的。” “且高兰玠并非嗜杀之人,纵然历经国公府巨变,用兵手腕杀伐果决,待百姓却一如既往,他未为难过任何一州郡的百姓,此番借旧伤暴毙的谣言,速战速决,除掉晋威、梁掾,以最少的兵力,民力,迅速平息叛乱,天下本当安平了。” 天下本当安平了,可因为她自私自利,重新陷入了混乱。 他是温和的本性,连责问也说得如此含蓄。 宋怜听明白了,仿佛有雷电迎头落下,怔怔看着他,心底浮出丝丝缕缕的痛意,看着他怔怔问,“江淮百姓安平了,那我呢,他高邵综做了天下之主,你我成了阶下囚,他能放过你,却必不会放过我,你说过,不会让我随你赴死,你都忘了么?” 陆宴胸口起伏,“你待我陆宴又如何,它日高邵综当真做了天下之主,你又怎还会做我的妻,昔年你误以为我辞官,便委身于他,亦想过要随他去北疆,他夺得天下,你便是君后,你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不会让你死,你也舍不得死。” 宋怜忍着泪意,压在案桌上的手指苍白无色,“我若想做什么君后,又怎会放火烧山,他说过,只要我随他回北疆,我可万万人之上。” 陆宴惨然,“因为你想的不是君后,而是君,高邵综成了你的劲敌,你杀了他,他和天下的百姓,连同我,都只不过是你的垫脚石,是落鱼山上的干草柴木,若一把火烧尽能助你得到什么,你必不会犹豫………” 你自己的妹妹和母亲受人欺辱,你千方百计复仇,又可曾想过那些因战乱死亡的百姓,也有父母亲人,兄弟姊妹。 提及小千和母亲,于她而言,必是诛心之痛,陆宴忍下了后话,渐渐平静了,“你累了,先回去休息。” 宋怜看着他一会儿,不见他留,心里窒痛,再待不下去,扶着案桌起身,头晕目眩差点摔倒,被他扶住,心底便起了希冀。 他却只待她站好,便松了手,负去了身后。 她秉着呼吸不让眼泪掉下来,轻声问,“若我不肯同高邵综在一处,情愿去死,那阿宴你愿意为了我,同他争一争么?” 陆宴平静道,“你不会为这等小事去死,莫要再诓骗我了。” 宋怜平复着呼吸,不再问了,缓步出了书房,在冷寂的阶前站了一会儿,先回寝房。 景策进了书房,见好友看着外头枯叶,面容灰败,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她若随定北王走,必定千恩万宠,舍定北王选你,便可说明她对你的情意。” 他清楚,好友实则最不耐争权夺利,江淮起势,一是为陷入水深火热的盐农百姓,二是为有一片吏治清明的天地,平津侯夫人所经历的黑暗,能在他的羽翼下驱散阴霾。 却不想她胆大妄为,搅动天下风云,江淮受其裹挟,主战的文臣武将虽未拥她为主,却已暗自期许她能劝说好友渡江征伐。 几日来江淮府上下亦是波诡云谲,人心浮动。 景策神色复杂,“若说她对你有情意,却屡屡违背你的意愿,将你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若说没有,却又肯舍下君后之位。” 陆宴神色淡淡,她对谁都没有情意,她根本不屑做什么君后,她想要的是自由选择的权利,跟了高邵综,便不可能了。 为此虽死无惧。 他不比高兰玠好多少,待有一日,或许就是明日,她驱使不动江淮兵,她趁他睡梦,一刀了结他也未可知。 只以她的聪明才智,必定做得周全,或是借由伤势,给他下了药,他重病昏迷,她以兵战夺得邹审慎等人人心,蓄积势力,他躺在床榻上,做一个她可随意操控的活死人。 便不如落崖时死在江里,虽不免被她嗤笑一声愚不可及,到底成了她心底一粒沙,永远活在她心底,时间越久,越珍贵。 景策叫他眉宇间自厌郁色惊到,“清源阁有新酒到,我陪你去尝尝罢。” 陆宴墨眉间郁色更甚,“天色晚了,歇息罢。” 景策知他酒色不沾,便不再劝了。W?a?n?g?址?F?a?B?u?y?e?ī????u?????n??????????5?﹒???o?m 几人读书时同出一门,回京时曾立誓,若出世,游遍山川湖海,若入世,便做为民请命的好官,如今誓言已破,景策忽而开口,“江淮不乏好战者,天下事纷纷扰扰,不若我们辞官,自此游历三山五岳,乐游山水,岂不比在此劳心劳力强。” 陆宴眉心微松,未言语,只道,“天晚了,回去罢。” 景策知缘由,劝不动,也不再劝,先离开了。 天光从暗淡至昏黑,千柏进书房点了灯,看大人独一人坐在案桌前,墨渍干透,文书一动也未动,便知两人起了争执,拨了拨灯芯问,“大人可要歇在书房。” 陆宴起身,回寝房,她已歇下,留出半边床榻。 昏暗的灯火里可见她眼睫凝结着水汽,陆宴冷呵,“既然杀了,便无需心生愧疚,若会心生愧疚,便不要下杀手,立在高位,噩梦连连,你情愿这样过一辈子么?” 宋怜睁开眼,泪水迎睫,他连声恶语,她亦听得出他话里的担心挂怀,他厌恶她的做派,回来歇息,定是担心她夜里噩梦。 宋怜支起些身体,给他铺开床褥,躺下后默不作声望着床帐顶,他或许忘了,她有一手足够以假乱真的笔迹和画艺,仿制出信令和兵符并不难。 宋怜睁着眼睛到天亮,天明去了书房,准备好信令兵符,耐心等了几日,到信王诞辰,他去东都觐见,她拿着信令兵符,去秦老将军府。 她用从龙之功,定能说服大半兵将,且她手里拿着兵符信令,便是事后追责,也只会怪在她这个罪魁祸首身上,调动兵马攻打徐州不是问题。 宋怜隔着一条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