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命,她却不肯活了。” 宋怜怔忪,“给她的告书她没有看么?” 角落候着的仆妇连忙上前,膝行回话,“女君不肯看,痴痴呆呆坐着,一个不防,便吞了藏起来的针,老奴们请了医师,医师也无法。” 宋怜心底发闷,那独臂老仆是一路跟着孙德涛的,问罪前发了善心,知出嫁了的女君最是崇敬孺慕父亲,主家一死,她必也不肯独活,便一并揭了孙德涛的底,将她当做花瓶物件送给应家联姻,对她在应家的事不闻不问,将她另许他人,临死也只惦记着未出世的子嗣,从未提及过女君。 少些对孙德涛的情,便能多一份活着的意愿。 不想她竟看也未看,一心赴死。 周弋叹道,“当时你就应当念给她听,那是她唯一的亲人,纵是无恶不作,她也很难接受。” 见她脸色发白,有些后悔失言,坐了一会儿,又道,“还有那个,孙氏,在府门外,想要见你,我没让她进来。” 宋怜诧异,比起孙埁儿,周慧是被孙德涛掳掠来的女子,她原是良家女子,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知根知底感情甚笃,被掳掠至邛崃,完全被迫的,周弋原先并不厌恶周慧,这会儿却变了态度,清秀的面容上带着晦气。 宋怜看向地上跪着不敢起来的仆妇,那妇人忙道,“不关老奴的事,是那妇人狠心,孩子才一落地,她竟直接将孩子摔死了,血溅了一地,骇跑了所有人,医师急忙忙进去,孩子已是没气了。” 另一人插嘴回禀,“医师报了官,要拿这毒妇下狱,她说是夫人您保举她可随意的,狱官知您和大人是亲眷,拿不定注意,她连稚子都杀,世上再没有这般心狠的女人,她定是已经疯了。” 宋怜头痛得厉害,先朝周弋道,“事情不必声张,孙德涛所犯之罪,本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好生安葬便也罢了,都出去罢。” 话是这样说,周弋还是不忍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孙氏——应氏,真是白白救了两人。” 宋怜头痛得厉害,有些厌烦琐事,“可以直接称呼她们的名字,你称什么氏我记不清楚,练兵的人选定下来了么?” 她脸色发白,想是身体不适,隔着面纱周弋都察觉得出她脸冷,跟着她追问,“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唤府医过来。” 宋怜神色缓了缓,有些歉然地朝他摇头,大约是睡不好的缘故,亦或者惦记季朝太久,偏季朝不肯跃线,她意不得满,心情不虞,便又问了一遍,“练兵的人,怎么分的。” 兵卫教头非同一般,能力是一,也是培养亲信的时机,三郡剿匪的事,几位将军均有功勋,谁也不能偏颇了去,自然也不能一家独大,宋怜事先提醒过,周弋却实在不知如何办,即不开罪人,也能平衡军中兵力。 他今日来,主要问的便是这件事。 宋怜略想了想,“将教授兵法、阵法、军纪律令、单兵武艺、骑术、箭术分开,每一位六百秩以上将军皆选取最擅长的一门任教,或是穿插教学,由你从府库里单拿出一笔钱,记得要够看,用作各位将军的束脩,并由你给出众的士兵发放赏赐,记得每日都去校场,不干涉将军们练兵,只管送些粮食瓜果肉菜。” 周弋呆了片刻,一时狂喜,这样一来,李家军便依旧还是李家军,即不会脱离掌控,也不会形类各异,大战时无法凝聚军力。 周弋便也顾不上其他,立时去办了。 宋怜回了房,听下人回禀,那周慧还跪在外头,先让清碧把人请进来了。 女子身着白衣素服,面容有些憔悴,却并无仆妇说的疯癫之相,进来叩首行了大礼。 宋怜没有避让,只轻声问,“我能帮你什么么?” 又让清碧取了胡凳,将她扶起来,“你坐下说罢。” 周慧双手染过血,便洗不掉,这一日饱受唾骂,人人以疯妇毒妇侧目,她知道结果,不后悔,也并不解释,只磕头拜求,声音沙哑,“家乡我必是回不去的,回去反而给亲眷带去祸患,我知夫人是厉害,求夫人给我一条活路,我什么都肯做。” 宋怜想了想,开口道,“我想借布庄生意的由头,在吴越安插一点人,会给你一笔钱,如何做也有人教你,你愿意的话,等你养好身体,我来安排。” 周慧提着一口气,心底漫出滚烫的热意,直冲上眼睛,她忍忍住了,并不说多的话,也不承诺,只郑重磕了头,千难万险,她必定是要做出成果的。 宋怜吩咐清碧给她安排住处,又拿郡守令的府贴去请医师,清碧便也放下了芥蒂,安排婢女收拾房间,亲自去请医师。 宋怜去浴池沐浴,睡不着,看时辰尚未宵禁,临时起了意想去找季朝,懒得再梳妆,只将身形头发笼在风袍里,喊了个仆妇驾车,随她一起出府了。 第92章 心无旁骛起来。 广汉城还未宵禁,街巷已陷入安宁寂静,偶有虫鸣犬吠,马车停在山云路。 待打更人铜锣敲过三下,宋怜拢了拢身 上的风袍,下马车吩咐周媪,“嬷嬷回去罢,明日辰时一刻来此处接我便是。” 来府半年多,周媪也看得出云府与别处不同,那清碧姑娘说了,府里头一件要紧事便是听夫人吩咐,夫人怎么说,便怎么做。 只现下毕竟是夜里了,女子家一个人落在外面…… 周媪担忧道,“夫人回罢,现下回府,恰好能赶上宵禁,夜深了,不安全……” 宋怜拢在风袍里的手指往左前一家宅院指了指,“这也是云府的家资,一应皆是齐全的,府里待得闷,我来这里歇一宿,不碍事的。” 周媪张望两眼,那宅院门前没有匾额刻记,院墙齐整,想是别院,她本想等夫人进去了再走,见夫人只笼着手等她,便也懂了,夫人是挺多秘密的,想是不方便她知道那宅院里住着什么人。 马车转过街角,马蹄车辙声渐行渐远,山云街恢复了宁静,宋怜折身,沿着青石路缓缓走着。 缺月挂在屋脊,清辉洒落石阶,似白露银霜,如洗的夜带来些许凉意,缓解了些头痛,宋怜踩着月辉慢慢走着,倒不急着寻季朝,过青弘街停在新砌的院门前,已是两刻钟以后了。 院子里似有练剑的劈空声,习武之人耳力非常,她脚步停下后,刀剑声略有停顿。 宋怜抬手摘下风袍带着的围帽,叩了叩院门,“阿朝,可否收留我一晚。” 季朝呼吸停滞了片刻,回神时已走至院门边,门栓带着霜露的微凉,他清醒回神,方才他正与王极对招,王极忽而回剑止身,片刻后迅速隐匿了身形,想是在屋脊上已看见了街巷里来人是谁。 她深夜来访,王极不可能不禀报于主上知晓。 握着门栓的手指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