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目的,但早一日抓住这伙卖贼,便早日少一些受骗受害,总归是一件不算差的事,不管阿朝武官里的师傅能力如何,阿朝可否就待在石棉等我,不要插手,有什么事,等抓住这伙卖贼再说。” 黑暗里他停滞片刻,应了声好。 宋怜心底是当真松了口气,也不多留,“明日启程得早,我先回去了,阿朝早些歇息。” 她一直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路也记得熟,说完也不等他应答,理了理身上的风袍,转身出门,不管如何,兰玠世子的品性在那儿里,加上以结果来看,清缴卖贼确实是为百姓利计,他再怎么想报复她,也不会捣乱。 宋怜心底松了口气,出了客舍,上马车坐下来,便觉她精神紧绷。 如今与他相处,处处皆要小心,容不得半点疏忽。 她有计划,高邵综并不安心,天明时交代沐云生,让他差人以做生意的由头,跟在她后头,以防万一。 第二日临近出发,宋怜借布庄的事又耽搁三日,不见启程,那老者忍不住催促,她这才安排了马车上路,这次她是打算从阳川直接往泸县回广汉,该带走的东西便都搬空了,留在府库里的东西,已全是不值钱的空壳。 路上老者脚下生风,宋怜全都听他的,日夜兼程,连行了五日,距离石锦县尚有四五十里路,山路不好走,老者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傍晚她便察觉行走的方向在迂回,只是路途艰险又复杂,对老者又极为信任,队伍里漫说清荷几人,便是镖师也没察觉。 小女孩几次想靠近马车,都被老者呵止,偶尔动作粗暴,拖拽过去,似想打又碍于人前。 始终不见其出声,宋怜心下微凝,借请她端水的由头,将人唤过来,重新把过脉,脉象上看不出什么,却不好在此时探查,是被割了舌,还是被毒哑了。 那日清莲回禀时只说,医师要检查她嗓子,她死死闭着不肯张开口。 女孩想用手比划,端着水又不敢放下,一双圆眼睛里都是急切。 老者杵着拐急步过来,拉着红菱往后扯,笑得惶恐谦卑,“乡下粗鄙丫头,做不了这些细活,夫人莫要见怪。” 宋怜回神,朝老者笑了笑,“无碍的,日头晚了,夜里山路不好走,就快到歇宿的地方了么?” 老者拐杖竖起,往前指了指,吹过一阵山风,似乎把他的声音也吹得高朗了,“就在前面两三里路,山腹里有一处村子,那可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种着大片水桃,正好解渴呢。” 众人正是走得口干舌燥疲乏的时候,一听不必风餐露宿,还有甜桃可以买来吃,顿时大喜,连精神也振奋了。 宋怜垂下眼睑,遮住眼底暗芒,声音透过车帘往外传,温和清丽,“劳烦老人家带路罢。” 高邵综先回广汉,正翻看军务,见本该待在石棉的沐云生快步进来,微变了脸色。 第100章 谋算约定。 茂庆为广汉新政扬声,不必人刻意提及,段崇明自然而然开始关注蜀中政务,知道李旋任蜀中上将军,武职中地位仅低于军司马丘荣田,每日便常与李旋商议,如何以兵道解决蜀中四郡的贵族豪强。 “那萧小郎君说的倒也不错,士族豪强族中子侄遍布蜀中四郡,根深叶茂,尤其田、赵、王、严四家,互有姻亲,来往密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动他们的粮仓,恐怕蜀中先一步要大乱了。” 短短两月,李旋已见识到了厉害,广汉郡守令府察举新任官员,十之七八是三家书院里遴选,一月前起,书院里的先生开始陆陆续续请辞,不请辞的,也多称病在家。 学子们虽有不满,但大多数明哲保身,并不敢同士族背道而行,书院空了,被任命了官职的,先前欢喜,现下不敢走马上任。 牵一发动全身,新政还没开始呢,茂庆只这么一动,周大人立刻收到了下马威。 李旋是武将,但也通文墨,知道若任由茂庆段重明斗法,恐怕要将广汉的天给掀了去,去信询问周弋,萧琅却传了信来,让他稍安勿躁。 信里言明新政于百姓利计,又道茂庆段重明非狭隘之人,了解新政之后,针锋相对也可变成相辅相成。 果真这几日段重明变了风向,两人一在石棉,一在广汉,遥相呼应。 时日尚短,虽没能叫田严四家伤筋动骨,但李旋预料中危如累卵的局面并未出现。 反而陆续有言官搜罗田同海官商勾结以权谋私的 证据,另外茂庆将田氏一族阻止新政减免赋税的消息广散蜀中,如今街上的人都知晓,要不是田相拦着,家中便能多些过冬的余粮。 不到暴—乱的程度,提起田家的态度,却是完全变了。 萧琅此时远在阳川,竟洞若观火,李旋佩服之余,心下不免怪异复杂。 从阳川来的信件,挑拣着可以给段重明透露的,李旋也不藏私,包括萧琅此时正在阳川江云山伏击贼窝的消息。 段重明双目炯炯有神,“那萧小郎君瞧着内秀,行起事来,却颇有章程,如此沉稳练达,足智多谋,茂无见了,我三人何防举觞对饮。” 称赞儿子莫如肖父。 称赞朋友莫非知己旧友,将萧琅同茂庆相提并论,可见其对萧琅赞誉之高。 李旋同他相处了有些时日,最是知这二人恃才傲物,骨子里从不轻易称赞人,如今说了这样的话,可见欢喜欣赏。 但凡有了兴致,段重明也极健谈,“周弋若只是小郎君喉舌,那便说得通了。” 李旋深有同感,也颇觉怪异。 同感是因为他一样看不出周弋有什么心机智谋,可与周弋做好友,却实难奉其为主公。 怪异是他同萧琅还算熟识,萧琅勤勉好学,待人接物颇有一些才干,但若说是能剿灭蜀中军匪的军机智囊,总不那么让人信服。 若当真有这般才智,在律令司处理政务时,也不至于生疏至此。 可现下阳川卖贼案,一应皆由萧琅全权调度,计划周密,他这个精通带兵打仗的武将,听了后,也挑不出什么差漏来。 大约才学之士,每每有急智罢。 段重明盯着李旋,忽而问,“萧小郎君是否与小友同姓。 “什么?”李旋没听明白,萧琅自然姓萧,怎会与他同姓,这话问得也太奇怪。 段重明观其神色,朝茶楼北窗望去,思量半晌,倒有些感慨,若早上二十年,甚至哪怕十年,大周朝李氏皇孙里,有这一位‘李萧琅’,便绝不会是如今阉党入朝,结党横行的局面。 大周江山能不能恢复中兴不可说,但要天下平稳吏治清明,在萧小郎君手里,当不难。 端看蜀中清缴军匪这一盘以无博有、气定神闲进退有度的棋局,便可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