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骤然明白自己是会错了意,讪讪闭上嘴巴,不敢再提了。 分明身处旷野,周遭空气却凝固了一般,叫人大气也不敢喘,幸而随令已经准备好了马匹,他忙忙上前接了缰绳。 李奔断尾求生,被掐断粮道以后,只与北疆军交战三日便撤出了永州,北疆军素有军纪,入城后并不扰民,也不在城内宿营停留,穿城而过时,军仪整肃,街道两旁挤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 直至人群中爆发出一声诘问。 “大周已战乱多年,阉党横行霸道,贪官官官相护,敢问定北王,何时打到京城去!又何时诛阉党,杀昏君,还我等一片安身立命之所!” 年轻书生立于茶肆二楼窗前,望着石阶上高头大马,马背上的人渊渟岳峙,神情冷厉,但端看这迥异于大周军的军队,便可知传闻可信,北疆,是能平定天下的铁骑之师! 人群里惊呼声起,哗然声震。 王极看看那书生,皱了皱眉头,只是北疆军中有军规,军中将士,凡同百姓起争执的,需过三堂会审,若是被告,处罚极严重,将士们遇见了,通常能让则让,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斥候了。 那书生却似一根直筋,不见应答,又扶着窗棂高声呼喝,“中原腹地的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天下一日不平定,大周一日不归一,百姓们便无法安下心,如今已是礼崩乐坏,再乱上几年几十年,大周国力年年衰弱,恐怕那西北的羌胡、羯族,海上的倭贼强盗,要坐不住了!” “介时凭您北疆王一人,纵有通天的将才,恐怕也护不住这分崩离析的十三州!” 永州地处大周内腹,大部分人虽没有见过羯人,那倭贼海寇是遭受过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要再加上北方的羯人胡人,无不都想起了说书人口中的前朝炼狱。 那是将人宰杀掏腹,似猪羊一般挂起当菜人称斤论两的年月,子孙一出生就是待宰的鱼肉,遍地都是死尸,恶臭熏天。 一时惶惶然,不由都议论了起来。 不说那恐怖的场景,就说眼前,那李家军驻扎永州时,虽也算严明,并未欺凌百姓,可对比天下一统时,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那时不用担心会起战乱,米粮布帛比现在便宜一半还多,眼下这日子,是越过越紧,越过越没有盼头了。 都盼着有一日,朝廷收缴了兵器,凶器融进铁炉里,战乱也就结束了。 是以便是畏惧北疆军,也俱都跟着附和起来,“是啊,究竟何时才能天下一统呢——” 议论声越大,竟有人拜倒在地,高呼请定北王诛阉党,清君侧! 声势一时震天,高邵综抬了抬手,王极会意,看了眼那年轻书生,退出队列,隐入人群去查了。 人声鼎沸,满街俱是呼和声,梁栋驭马上前,朗声道,“乡亲们请起,我北疆军必御外敌,护十三州周全!” 应和声此起彼伏,待出了永州城城南,依旧能听见沸反盈天,梁栋是后起新秀,夺恒州时便随着南征北战,擅战擅谋, 也长袖善舞,笑道,“可见天下苦离乱久已,主公出兵,非但顺应天命,也顺应民意了。” 高邵综问了骁骑营。 梁栋神色一正,收了奉承的模样,回禀正事,“兵造坊新造的兵器,果真锋利十倍,再过三月,便可做到人人手里俱有利器,这十万兵马,一旦上了战场,末将可保证,能挡雄兵百万。” 藤州兵造营是暗设的营造,这十万兵马,都是从高家军里精心挑选的,多数身经数十丈,战力不必说。 高邵综吩咐道,“一月后有硬战,勿要松懈。” “末将遵命。” 梁栋声音里压着的不是紧绷,而是激奋,到要动用这批兵马的时候,便是到了分定天下的时候了。 看向南岸,隔着茂林江水,心底浮现出的,是淮水对岸江水如蓝,烟雨明月的景色,神情里有些惋惜,“江淮郡守令陆大人,贤名太盛,通身不见一点杀伐气,又护一州百姓安平富足,备受儒家士子推崇,企望恢复周礼的士人学子、向往桃源的百姓、无一不对他死心塌地,连北疆百姓都听过他的名声,师出无名,末将一直没寻到攻打江淮的由头。” 与这样的人为敌,若用上阴谋诡计,又失之磊落,就算赢了,也赢得极没有意思。 更莫说三年前藤州发水,他突发奇想,模仿那蜀中郡守令周弋,给陆祁阊发了封信令。 原是料定那陆祁阊不会来,却不想对方带了十余护卫,十余河工,乘船绕过徐州,进了藤州。 滕州境内蜿河河渠引水,解了数年一发的水患,还叫藤州百姓种上了两季的稻米,百姓高兴了,他这个驻军司马,多了军粮储备,也着实松了口气。 同这样一个人隔江对峙久了,连他心底都不想打,更勿论说士兵了。 主公曾同平津侯夫人有些纠葛,流言传到藤州,百姓士兵虽是佩服主公文攻武略,对此却都有些说辞,都道那平津侯与其夫人神仙眷侣,主公非要牵扯其中,欲横刀夺爱,实在很没道理。 加之兵事太盛,杀伐气过重,对比平津侯,名声也就有了些瑕疵。 梁栋处事圆滑,不该问的从不过问,只乐呵呵将主公迎进营帐。 “每一营里分出百人一支的小队,训练攻城术,月中核检。” 梁栋应是,见礼告退,将心思用在练兵上。 王极虞劲则随主上去了孤云山,山上走了一圈,并没有什么不寻常,只还没下山,便有斥候急匆匆赶来报,说是平津侯来了,正在山下。 王极吃惊,不由去看主上,见那严冷的面容越加凉寒凛冽,不由心里打鼓,驭马慢行,临近官道时,果真远远见凉亭里立着一人。 不见其容貌,但一身素白广袖宽袍,立于绵延的草木前,是高山雪巅般的旷远,通身气度超尘拔俗,仿佛九天里的谪仙人,除了平津侯,世上恐怕再难有第二人。 再看那眉目如画,也就难怪在宋女君心中有份量了。 知平津侯来此,必有要事相商,王极领着人退远了。 陆宴抬手,“世子请。” 高邵综驭马停下,长眉淡漠,翻身下了马,迈步进了四方亭,“只要郡守令不动兵,北疆军不会越过淮水,祁阊公子来此,若为旁的事,是白走一趟。” 陆祁阊眉目间落了冰痕雪沫,“世子屯兵永州,是为牵制江淮军,世子当真要将她逼入绝境么?” 京城李泽郭闫二十万大军压境,暗线传来消息,罗冥已暗中投靠了朝廷,益州倒戈,为朝廷军大开方便之门,江淮军若不能出兵援助,蜀中十二万兵马,如何是对手。 蜀中与京城交战,北疆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陆祁阊少见的咄咄逼人,“国公府同郭闫、同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