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怜了解高邵综,若不告而别,触怒了他,路上她将面对无止境的搜查和追捕,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很难应付。 林流霞问过她有没有把握,宋怜指尖轻触着袖间的小瓶,高邵综这个人,有杀伐决断,狠辣森冷的时候,只是多是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他从小被圣贤书蕴养出来的涵养,兼济天下的仁心,其实并未被灭门家仇所湮灭,他只是从以文治治吏转变成了以武定天下,从这几个月来他下发的政令来看,他以武强国,但也依旧以仁治国。 纵是会失望,会怒不可遏,可在她要用‘服毒自尽’来要挟他时,他不会当真逼迫她去死。 宋怜立在亭中,远远看向疾驰而来的人越来越近,他翻身下马,风袍的褶皱里已堆满厚厚一层雪渍。 天光渐暗,却没有黑透,下玄月挂在天边,宋怜目光落在他黑眸里,在他眼睑下的青痕上顿了顿,又划过,新朝初立,很多政令要革新,需要趁热打铁,他要做盛世明君,势必忙得不可开交。 他想做的,不单单是海清河晏天下承平,她在他的书房看见过一张舆图,上面囊括了羌族羯胡的舆图,暗部里已有人在组建训练关外斥候,专为打探外族敌情,也在太学开设了明科,专招学子修习外族的语言文字,民风民情。 不难想象他想做什么。 他想开疆拓土,吞并羌胡,羯人,同化周边疆域的外族,以绝后患。 并非不可实现,却是一条漫长且艰巨的路。 他殚精竭虑在做这件事,她本不该拖他后腿。 可真的很抗拒,她现在不是生育孩子的时候。 待诞下子嗣,若当真是女孩,她希望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把岭南当做自己的出生,在岭南快快乐乐的长大。 既是得不到,那便一辈子也不要见过。 宋怜借着暗淡的天光,于落日余晖里,看着他冷峻的眉眼,等着他走近。 高邵综将缰绳递给王极,目光落在她身上,斥候每日来的信上没说她清减了这许多,不过两月未见。 这一路他亦想了很多,开口声音沙哑,“那日为何痛哭。” 他未当场见过,只是看信报上说她伏案痛哭不止,便心痛难当,往临都赶的路上,收到了她差虞劲送来的信,离别信。 宋怜捏紧袖间的瓷瓶,“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高邵综脸色难看起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宋怜摇摇头说不是,高邵综想直接将人带回去,看她消瘦伶仃的模样,到底忍住了。 他看了眼远处候着的老媪和婢女,都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心里除却怒痛,更多的是空落失望,“我让斥候暗卫留在临都,不是因为可以限制你去哪儿,而是保护你的周全,也并非出尔反尔不让你去关中,你大病初愈,等开春了再去。” “我知道。”宋怜轻轻摇头,看着他轻声道,“可是待在兰玠身边……我会死……” 她声音很轻,轻到几不可闻,却如同当头一棒,从头顶挥下,高邵综胸膛起伏,一时头晕目眩,倒退两步,扶住凉亭的廊柱,好一会儿眼前也依旧昏黑的一片,他再说不出什么。 亭子年久失修,木刺扎进他手指,鲜血淋漓,宋怜往前了一步,又忍住停下了,许久不见他抬头,她轻轻拿起石桌上的行礼,同他告别。 等许久也没听见回答,宋怜折身,直至上了船,船夫掌了舵,她才又朝岸上道,“我能保护自己周全,勿要挂心,珍重。” 她知道再没有比她刚才说的话更伤人的了,她以‘死’相逼,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不会再派人跟着她。 男子的身形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时,夜已完全黑透了,宋怜松了口气,回了船舱。 林流霞不明白她为何会选择离开,但自从决定要走,她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掩盖江面的浓雾散开了一些,露出滚滚东流的河水,多了一分从容,精神气。 尤其知道她要南下,一直到岭南,便知她是早有计划,也就不再深究,只是提醒她,“此去山高路远,也许可以告诉林霜。” 宋怜摇头,“岭南太艰苦了。” 且先前去益州的时候,她发觉阿霜有了女孩的心思,每每坐在窗前树上,看着新换的剑出神,目光里的柔软羞涩,叫她焕发出了有别于寻常的活力。 宋怜担心她是被别人骗了,问了周慧,知道对方是京城鲁侯家的小世子祝卿安,去信请来福查,又让王极去查,确认是个品性好,对林霜也是真心意属的,祝家只有一房,人简单,祝卿安一父一母都算慈和,放下了心。 祝卿安并不反对阿霜带兵出征。 她给林霜留了许多钱财,又给裴应物去了信,请他认林霜做妹妹。 裴应物行走朝堂,靠的是才,从不结党营私,在京城地位特殊,不管将来朝堂出什么纷争,轻易不会有人招惹他,如此林霜一辈子不会被欺负。 阿霜跟了她许多年,可谓颠沛流离,没有心仪之人还好,有了这么一段缘分,自是不能错过。 更重要的是,现下她现在有了孩子,林霜跟去岭南,恐怕又要围着小孩打转,时间精力都要花费在孩子身上,已跟着她蹉跎了七年,跟去岭南,再耽搁七年么? 林霜和周慧以为她会入京,她把两人支回京城,打定要离开是这几日定的主意,没有告知她们。 等她们收到消息,想找,避讳让高邵综发现她的消息,知道她要去岭南,一时也不会轻举妄动。 希望小姑娘能幸福。 也许阿霜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宋怜想象着,出了一会儿神。 林流霞正在制作药丸,瞥见她唇角带笑,药杵的动作顿了顿,换去摘药材,没打扰她。 平静的江面淹没在浓稠的夜里,飞鸟尽绝,天地间是一片死寂沉郁,王极在远处等了许久,见主母上了船,船渐渐行远了。 他心里着急,又过了一会儿,进了亭子见礼问,“要属下派人上船么?” 洛水一路往东南向流,过了颍川之后,分支就多了,介时若主母有心隐瞒,想查到很难。 高邵综看向船只消失的方向,黑眸如同深渊幽潭,森寒凌厉褪去,只剩漠然,“随她去。” 王极一听便知是出事了,往河岸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可要派人往南方查。” 高邵综折身,取过缰绳,翻身上马,“还有政务要处理,回京,此后,尔等也只当从未认识这个人。” 王极吃惊抬头,又叫那黑夜里鬼罗刹般的冷意骇住。 他却是成了亲的,知道夫妻之道,遇事有了争吵分歧,最不应该分居僵持,急忙也解了一匹马,追上去劝,“主母应是误会主上了……” 高邵综古井无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