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瓷凝视着空中流转的契约符文,指尖不自觉地轻颤。那符文泛着幽蓝光芒,细看之下竟是由无数细小的剑纹与月纹交织而成。
“性命相连......”她喃喃重复,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床榻。谢无尘眉心的剑痕此刻正泛着黑气,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恍惚间,她想起那夜在剑阁,他执剑而立的身影——如孤峰般料峭,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寂寥。
云染忽然撤去符文,从药囊取出一枚冰晶:“此事事关重大,关乎你二人的命运,所以不必即刻答复。此物可暂缓心魔侵蚀,三日内有效。”冰晶落入她掌心,寒意沁入经脉,胸口的灼痛顿时轻了几分。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谢无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自唇角溢出。薛瓷心口骤然绞痛,踉跄着扶住床柱——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薛瓷正因心口剧痛而身形摇晃,忽见床榻上的谢无尘猛然睁眼。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却仍如寒星般锐利。他强撑着支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扣住床沿,目光却紧紧锁在薛瓷紧按心口的手上。
“我的错,是我连累你了。”谢无尘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所以不管接下来我的情况如何,都不需要你……”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
云染一个箭步上前,掌心青光闪现:“别乱动!你心脉里的……”
“我清楚。”谢无尘抬手制止,指尖凝聚一缕微弱却精纯的剑气,轻轻点在薛瓷眉心。那剑气如冰泉入体,瞬间缓解了她体内翻涌的灼痛。
与此同时,雪魄突然从殿外窜入,嘴里叼着一块碎裂的玉佩。谢无尘见到玉佩,瞳孔猛地一缩:“怎么会在......”
薛瓷瞳孔微缩——那半块残玉上的纹路,竟与方才云染展示的契约符文分毫不差。更令她心惊的是,当视线与玉佩相接的刹那,体内月灵根突然自行运转,在丹田处激起一阵温热。殿内无风自动,灵气以她为中心缓缓旋转,形成细小的漩涡。
“谢无尘!”云染脸色骤变,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医者素来温和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指尖搭在他的脉门上,灵力探查间脸色越发难看,“你竟敢用禁术强压心魔?!”
“我自有分寸。”谢无尘薄唇紧抿,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云染一把攥住他的衣襟,指节发白:“你告诉我这叫分寸?!”向来温润的嗓音此刻嘶哑得可怕,“强修禁术压制心魔,放任魂魄受损至今——”他猛地扯开谢无尘的衣领,露出心口处蛛网般的黑纹,“现在还敢妄动灵力?!”
薛瓷望着谢无尘心口蔓延的黑纹,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那些狰狞的纹路如同活物,每延伸一寸,谢无尘本就苍白的脸色便又灰败一分,连唇色都褪得近乎透明。
“我愿意结契。”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她突然走向前说道。
“不行!”谢无尘猛地撑起身子,眼中寒芒乍现。他强忍剧痛掐诀,一道凛冽的剑气横亘在薛瓷面前,划出深深的沟壑,“云染,带她走……”
话未说完,云染的衣袖已如流云般拂过。三根金针闪着寒光,精准刺入谢无尘后颈大穴。向来所向披靡的剑尊身形一晃,凌厉的眼神开始涣散,却仍死死扣住云染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云染,你……”
“对不住了。”云染第四根金针落下,针尾轻颤,“这次由不得你。”谢无尘的手指终于无力松开,整个人如断线的傀儡般倒回床榻。唯有眉心那道剑痕还在不安跳动,仿佛困兽最后的挣扎。
雪魄突然从殿外窜入,口中叼着一卷泛黄的竹简。云染迅速展开,古老的契约符文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薛姑娘,时机稍纵即逝。”他执起谢无尘的手,在其指尖轻轻一划。
鲜血滴落的刹那,竹简上的月纹骤然亮起,如同被唤醒的星辰。薛瓷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刺破自己的指尖。血珠悬在竹简上方,映得她瞳孔一片赤色。
“滴下去,就再无悔路。”云染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
血珠坠落的瞬间,整座寝殿剧烈震颤。窗外惊雷炸响,一道紫电劈开夜空,将室内照得惨白。竹简上的血纹化作流光,如两条交织的星河,一半没入谢无尘心口,一半缠绕上薛瓷手腕。
“忍住!”云染扶住她摇晃的身形。薛瓷只觉得有千万根冰锥刺入灵脉,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
她看见血色苍穹下,谢无尘跪在焦土之上,手中断剑嗡鸣。远处燃烧的城池将他的身影拉得孤绝而漫长,漫天灰烬落在他染血的肩头……
画面骤然碎裂,又重组为烈火中的府邸。素白衣袂在热浪中翻飞,那人回眸的瞬间,所有景象化作飞灰。唯有几缕青丝从谢无尘指缝间滑落,在风中散作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