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柏原。”方予诤终于艰难地起了个头,明明只需要再说两句客气话就好,可是他说不出来。柏原并不催促,敬慕方予诤如他,不难看出后者现在起伏着的心绪。这种情绪很快感染了柏原,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感受到悸动。
久久无言。
“外面下雨了呀,柏原,记得把阳台上的鞋子收进来。”
直到柏母的声音遥遥传来,才总算化解了二人之间涌动不息的暗流,柏原连忙答应着,主动和方予诤站开了一些。
方予诤也终于找回了声音:“今天的礼物太贵重了,柏原,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可能都不清楚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然而柏原懂得。柏原笑容如微风拂面:“既然你谢谢我,我也谢谢你,那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对彼此说这两个字,可以吗。”
方予诤再次上前,还是没办法忍住,伸手轻轻拥抱了一下柏原:“一言为定。”柏原回应着他,拍了拍他的背。
感谢雨声,遮盖了心跳的秘密。
返程途中,方予诤总是无法自控地分神去看放在副驾驶的画,光影后掠,流光溢彩。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眼前极快地消亡,又瞬时重生。这一刻,世界往两边分开,如同被劈裂的红海,向他和他所拥有的一切让路。
而在此之前,他从不曾觉得自己拥有过什么。家庭,爱情,于他而言早已破灭,不堪回首。事业只不过是虚妄的假象,是他用以抓住回忆中那一点点温暖的挣扎的手段,他也没什么朋友。
可是今天,似乎终于与往日不同了,一种被人拉出废墟般的庆幸挤压着方予诤,让他的心情忽重忽轻,饱胀到有些难受。
总算回了酒店,方予诤在纷纭的心绪之中还记得荣杰的事,虽然褚言回复他说已经处理妥当,但他还是不放心,去按荣杰客房的门铃,久无人应。他又给荣杰打电话。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荣杰终于接了,可是喘得厉害:“方予诤。”“你现在什么情况?”方予诤和荣杰这么多年,可以说是百无禁忌,他问得很直接,“别跟我说褚言还在里面。”
荣杰曾说起过他觉得贺褚言完全长在他的审美上,现在被方予诤拿出来打趣,荣杰却只有力气闷声:“少搞事。”
见他还有余力顶嘴,方予诤不再担心:“你慢慢折腾吧,我上楼了。”
走出去没两步,错觉一般地仿佛从那房间深处传出一声极高的呻吟,方予诤惊讶地驻足回头,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去追究。
第11章 裂隙
很快就要去和盛城的高层们开会,方予诤洗完澡出来,总算归于平静,准备接着处理今天见完律师的遗留工作,柏原的画暂时被他摆在写字台的手边,一侧目就能看到。
久无音讯的文宸可能是出于对荣杰的关怀,打过来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跟我告状的时候,好像已经喝了很多了,”文宸特意强调了“告状”二字,低声笑着,“我真不懂,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莽撞。”
荣杰的家世很好,作为同城的豪门,他家里与文宸的岳父家有旧,只不过是荣家如今已经不在战火纷飞的商场上,乐得清净。因此荣杰说起来是文宸的员工,实则是朋友,文宸看重荣家的面子,一直很买他的账。
而方予诤多少也知道荣杰是因为自己,才从当时的“过来锻炼锻炼”一直在公司里待到如今,由此也格外看重两个人之间的友情。
照这么来说,自己今天这一套连招下来是挺过分,先是鸽了他的饭局,又把他一个人丢在外面,连去接接他都不肯了。方予诤罕见地陷入了反思,没接文宸的话,更没透露荣杰的真实情况:“也还好,他现在已经回来睡了。”
“后面是你去接的他吗?”
方予诤不想多事:“对。”
哪知文宸没有继续说这个,突然一转话题:“予诤,我想过去你们那边看看,就这几天。”这下是真的让方予诤意外了:“出什么事了吗?”
马上要去和盛城打硬仗,还有很多关系要打点,方予诤实在是不想这时候分心去搞接待,文宸的言辞还是在商量,但以方予诤对他的了解,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沟通的余地:“只是好久没去过分公司了,从简安排,应该不耽误你们。”
看来他看过关于盛城情况的汇报。方予诤心想那你是老板,自然你说了算:“好,时间确定下来通知我们吧。”